“死者大概死于半个月前，在近四十度高温晒过的河水中，尸体已经腐烂，肿胀变色、组织液化。尸骨被拼好，不过脸部已经看不出容貌了，只能通过脱氧核糖检测，看公安局的DNA库是否有记录……”
乔叙坐在办公桌前，回想法医的话，暂时无法确认身份，只能等消息了。
那座桥的附近没有摄像头，只在大约一公里外才安装了摄像头，不过半个月前的记录也只有路过的汽车。
路过的所有车牌号都被记录下来去查背后的车主，不过单靠这个是很难破案的。
他按了按眉心。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脑中冒出个想法，乔叙简单收拾了下桌上物品，前往琴州一中。
到时刚好赶上晚自习结束，学生们放学。校门口的路灯很亮，他站在路灯下朝人群中望。
沈白是一个人出来的。
他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混在人群里，乔叙一眼就能给他揪出来。
“天王盖地虎——接。”
倏地，后脑勺被手指抵住，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一听便是乔叙。
脑中考虑的住宿问题就此打断，沈白回头，一手抓住乔叙用手摆成的枪型，打断施法。
“接不上。”沈白嘴角微微扬了个弧度。
乔叙：“小猫抓老鼠。”
他把手指抽出来，顺手接过沈白的书包，沈白肩膀的重量被减轻。
身后是灯光，他背对着光，而光刚好洒在乔叙脸上。
“你怎么来了？”沈白微愣了下，才想起来询问。
“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你学校了。”
“……”可警局到学校走路要一个小时。
沈白淡淡看着他，没选择拆穿。两旁不时有学生经过，乔叙率先迈开步子走在前。
“回家吧。”
沈白怔了怔，快步跟上，和他并排走。
原本静谧的夜晚在学生们一下课就变得喧闹起来，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也终于是放学了，没那么多仪容仪表的要求，沈白把校服拉链拉开，没了在校的拘谨，多了几分随意与慵懒。
他低头踢飞地上的石子，落在两个路灯不完全衔接的黑暗处，于是被隐藏。
殊不知乔叙在偷偷注意着他的小动作。
“乔叙。”
他侧过头看着乔叙，“我想住校。”
消息来得有点突然，沈白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可以啊，就不用每天大晚上晚自习结束来回跑了。”
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乔叙赞同了，可他莫名感觉不开心。
假期是每月放一天，住校的话就不能出校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乔叙。
学校离警局稍远，但离他们住的小区很近。
沈白上楼时又遇到了苏萤，几天前墙上的记号已经没再出现，大概是没有危险了。
他没记住名字，遇见时脑子里还有点茫然，瞅着苏萤只是微笑了一下，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沈白，谢谢你啊。”苏萤喊住他，“上次要不是你提醒我门口的记号，说不定我就危险了。”
“嗯，没事。”
他最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男生还好说，对面是个女孩子基本上不知道怎么来往。
沈白也不太想寒暄，找借口回家。
开学摸底考试安排在开学后的第二天，暑假里在自己和乔叙的逼迫下，他数学学的不错，不过英语和生物一直是他的弱项。
成绩出来时也不出所料，其他科目都还不错，只有英语稍微逊色了点，但沈白排名从班级倒数冲到了中等，甚至年级排名到了前二百。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手中拿着成绩单，表情看起来还蛮欣慰的。
她一手摩挲下巴，缓缓开口。
“咱们班这个成绩啊，有的同学进步特别大，比如说沈白同学啊，从倒数到了中等，可以看出来假期里有好好学习了。”
这次班级之间整体排名似乎也不错，班主任赵花笑开了花，嘴上喋喋不休。
“大家都学习学习这种弯道超车的精神啊，高三了，该认真了啊。”
“还有啊，沈白同学这次考好了也别飘，稳住争取下次考更好！”
她嘴里恨不得四句话里三句话提沈白，对他的进步很是满意。但一节课被提及那么多次，沈白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的，全程都在低着头，仿佛和他无关一样。
住宿费已经交过了，本周五下午会把行李搬进学校宿舍。
还有两天。
沈白偷偷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下课铃声响起。
“我去，沈白你深藏不露啊？这么牛，暑假不会天天都在偷偷学习吧？”姜硕面色带着崇拜，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没。”他思考了下，缓缓回答。
今天的课间要比平时的乱一些，明显嘈杂，沈白也能感觉有人在窃窃私语讨论自己。
他感觉右眼皮跳了一下，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下一刻，平时跟他争倒数第一的那位哥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歪着脑袋没个站样儿，手背朝下突出两根手指敲了敲沈白的桌。
“进步这么快，你是作弊来的吧，昂？”
那小子虽然是头黑毛，他却总感觉有股校外不良黄毛的范儿，估计如果不是校规，再加上学校查得严，他高低得换个色。
想到这儿，沈白嗤笑一声，没拿正眼看他。
“哎哟，你什么态度？强子、二狗，他肯定是作弊了，你们说是不是？不然怎么可能进步那么快。”他恼火，呼喊着旁边俩人。
不知道这头子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愿意跟着装疯卖傻。
沈白将椅子往后挪了点，半倚着墙，胳膊环抱在胸前，右腿随意搭在左腿上。
“进步快就是作弊？孙文玉你别诬陷人了吧。”姜硕在一旁替他打抱不平，沈白心里平衡了些。
“哎，大家评评理！你们看班里哪个人一个暑假回来排名高了好几百？肯定是作弊！”
他说不过，就开始在班里吆喝。原本在做自己事情的同学也被吸引了目光，纷纷看过来。
班里看沈白不顺眼的，女生不清楚，但是男生倒是有那么一部分。在孙文玉这一带头嚷嚷，也有一些开始附和。
“你，想找事？”
沈白听不下去，从座位上站起来，压着的怒火有点憋不住了。
何炽：“没有证据还是不要诬陷人的好！”
坐着看戏的人群里站出来个人，个子不高，声音倒是不小。沈白记得，上次传纸条的匿名人士。
他没想到何炽会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孙文玉理论不过也是急了，撸起袖子就要动手。班里打架是大忌，不过沈白不是会因为条条框框忍声吞气挨打的人，先他的拳头一步，一脚踹在孙文玉胸膛前。
他被这股力踹得向后仰，被两位小弟扶住胳膊。
“靠，敢踹我？兄弟们，上！”
“我靠，你们群殴？”姜硕皱着眉，“欺负我兄弟当我是死的？”
几人在班级后排扭打在一起，还是被匆忙赶来的班主任叫了停。赵花原本那点欢喜在看见参与打架的是沈白之后，彻底闷在了肚子里，嘴上光剩了叹息。
孙文玉花了脸，吵着要报警制裁他们。连办公室都没去，他们几个直接进了警局。
沈白是抵制的。完了，又惹事了。
他懊悔自己的意气用事，身边的姜硕好像没一点儿悔改的意思，似乎还没解气。
警局还是那个警局，跟他上回进来一点没变，没想到又来一次。不过这次乔叙和那位老警官“成哥”都没在，沈白两边望望。
“姜硕，咱们太冲动了。”他小声说。
“是他们先惹的事。”姜硕说。
等了大概几分钟，终于走过来个警察来管他们这事了。看着怪年轻的，估计是新毕业的学生就业了？
沈白注意到那位警察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有些疑惑。
看见警察过来的孙文玉像看到救星似的，开始捂着伤嗷嗷叫。沈白和姜硕总共挨了也没几下，一点事没有，倒是孙文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警察叔叔！你一定要处理他们啊，你看他们给我打的。”他哭丧着脸。
“你们......”年轻警察把目光投向两人，“需要承担这位同学的医药费，事情起因我已经了解了，双方都有责任，被诬陷的确气愤，不过打人是不对的，出现问题要及时寻找老师沟通调节。”
“要给他们留下案底！让他们记住打人是不对的。”孙文玉指着他们。
听到这里沈白还是慌了神，留案底一定会影响以后读大学的。
“那个......”沈白话未说完，又听警察说：“呃，你的伤虽然造成青紫，但不能达到立案标准，是无法算作轻伤的。”
“嗯，这位同学怎么了？”他又望向本要说什么的沈白。
“没事。”
这个结果给孙文玉气得不轻，白挨一顿打，就捞个医药费钱。他骂骂咧咧地被家长接走，剩下两人。
沈白这次还有个伴儿，不过也是自己连累了姜硕。
“抱歉。”
“哎哟，说什么呢？”
处理完这事，刚刚那个年轻警察再次把视线落在沈白身上，沈白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解。
“你就是乔叙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孩？”
“什么？”
沈白大脑全然空白了，没想到会在这位年轻警察口中听见乔叙的名字，还有......什么心心念念的小孩？
“我叫尚屿，乔叙大学同学。”年轻警察笑了笑，介绍自己。
一见有情况，姜硕在旁边竖起耳朵听八卦，满脸好奇。
那位叫乔什么的他没听沈白提起过，但这么一听感觉有情况啊。
“啊，你好，我叫沈白。”
“确实挺有意思。”尚屿嘴里喃喃，看着沈白发笑。
聊了没几句，尚屿就被叫去忙了。大厅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还有小窗前坐着的接线员。
“白哥，刚刚那警察说的那个乔什么，是你什么人啊？”姜硕还是忍不住八卦。
“我邻居。”沈白想都没想。
“那心心念念是什么意思啊？”
“他对我图谋不轨。”
“我去。”
姜硕仿佛吃到了什么大瓜，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给沈白看得心烦。他随口一说就信，乔叙的名声就这样坏掉了。
“我开玩笑的......”沈白叹了口气。
姜硕也被监护人接走了，又剩自己一个人。
满脑子是那位大学同学口中那句话，他知道是开玩笑，但就是忘不掉，在脑中久久回旋着。沈白坐在椅子上，第二次再麻烦乔叙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可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向他救助，消息还没发出，远远的望见外面熟悉的身影。
他欣喜地跑过去，停在面前。乔叙没穿警服，修身的黑色便装，依旧显得威严又正式。
乔叙开口第一句居然是夸他。
“你怎么这么厉害？”
“学过武术。”沈白说时微微低头，心底还有点小骄傲。
耳畔传来酥酥的笑声，好像夹杂着点无奈。乔叙指尖轻挑了下他额间发丝，露出一小片洁白的皮肤，又被覆住。
他这才意识到那不是夸自己。
沈白闭眼，紧锁眉头，缩了缩身子。似乎是怕乔叙揍他，不过并没有。
“你学武术是用来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