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印象里的“混混大哥”，现在居然穿着一身警服在他面前？
他抬头看着那张脸发愣，满是不解。
话是乔叙说的，见沈白没有动静，他又换了一句：“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语气轻柔，与沈白对他的第一印象更加不符了。不过沈白记仇，是真的记仇，昨天被乔叙讲胆小鬼他依旧是忘不了。
赌气似的，沈白垂眸，没讲自己的处境，动了动唇：“没有。”
“回家吧。”乔叙说。
“走不了。”
沈白表情看起来不是很愉快，然而乔叙不知道事情经过，正想询问，从里屋走出来个警察，看见乔叙，叫住了他。
“哎，小乔啊，玉福小区那案子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沈白骤然瞳孔收缩，低着头想听听结果。
“找到死者家属和兄弟审问了一番，目前还没有结果。”乔叙叹了口气，“老楼里没有监控，不好确定都有谁去了死者家里。”
“法医鉴定呢？”
“死者颈部有勒痕，但并非死因，他死前与人发生争斗，脾破裂出血。家里阳台处有破损，大致是被误推下去的，然后凶手将绳子挂起来造成自杀假象。”
条理很清晰。
沈白静静听着，思考起对五楼住户的认识。
四号楼因为是老楼，一二楼没人住，三楼是他和爸爸，邻居是位退休老人，孩子偶尔会回去看看。四楼住着位单亲妈妈，五楼就是这位老单身汉。再往上他就不太了解了。
“咦？孩子，你家长还没来呢？”问乔叙情况的警察注意到还在一旁椅子坐着的沈白。
思绪顿时被打断，他有点不知所措。
“嗯……没。”沈白再次低下头。
乔叙对着旁边的中年警察笑了一下，说：“没事成哥，这小孩儿我认识，一会儿我带走吧。”
“啊，也行。”
可以走了。沈白偷偷瞥了一眼，心里还是涌上感激。乔叙走过来对他嘱咐一声：“等我几分钟。”
随后进了屋，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沈白无聊地把玩着手指，手腕打人打得有点疼，也不知道救下来的那个小男生怎么样了。
五楼住客的案子又怎么样了呢？
昨晚看到的人影到底是什么人？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眉头紧锁。乔叙不知何时出来了，走到他面前。
“等着急了？”乔叙问。
也许是看到自己皱眉，他误会了。沈白摇摇头，起身跟他走。
“受伤了吗？”乔叙忽然问，也许是向警察了解了情况，“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不用。”沈白说。
天黑了，但周围许多店铺开着，霓虹灯照亮路面。街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步行的人也很多。
乔叙在前，沈白看着他的背影，又开始神游。不知不觉中，走在前的人放慢脚步，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排走。
“你是面瘫么？都不会笑。”乔叙双手环在胸前，歪头瞅着沈白。
无言语的气氛被打破。
沈白扯着嘴角露出牙齿，看似是在笑，却没一点儿弧度。
“别笑了，怪渗人的。”
他撇撇嘴，瞪了乔叙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却也没讲话。
从出门沈白一直都是沉默。
“我开警车回来的，我们打个车回去？”乔叙说着，拿出手机打算打车。
“谢谢，我就不用了，我去便利店打工。”
沉默许久的沈白终于开口了，左手攥着书包带，把单肩背着的书包调整了下位置。
肩膀被勒的有点疼。
“你不是还在上学么，打什么工？”乔叙皱眉，“你家人呢？”
“我没妈。”
“我爸……上次你也见到了，就那个样儿。”
气氛骤然变得哀伤，乔叙愣在原地，看着沈白久久不说话。
“对不起。”
突然得到一个道歉，沈白疑惑地望向他，竟在他的脸上读出一丝心疼，莫名感觉不爽。
“你不用可怜我，我过的很好。”沈白说。
乔叙朝他一笑，眉目间流露出淡淡的温柔，“没事儿，今后我罩着你，你把我当哥看就行。”
“你占我便宜是吧？”
沈白哼了声。
“那我刚刚也给你领出来了啊，不是你临时监护人吗？”
“昂……算吧。”
三两句打闹中再次缓解了沈白的心情，看了眼时间，他急着对乔叙说：“我真得走了。”
“行，路上小心啊。”
沈白朝他挥了挥手，在街边围起的道路上奔跑起来。包里装了暑假作业——一百多张卷子，再加上两本教材，跟背着几块砖头一样。
他烦躁地换成把书包抱在怀里。真想扔了。
提前和店长打过招呼，沈白到了店里匆忙换上工作服。店里没顾客，他坐在收银台前百无聊赖。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微信新朋友“晚安”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他瞅了一眼，头像是只小猫，他不认识，于是没管，不一会儿又发来两条申请，上面多了个备注。
备注：同意一下，我是乔叙。
沈白点了同意，发了句消息。
【白昼：你哪来的我联系方式？】
【晚安：你不是做了笔录？】
沈白顿住，也是噢。
【晚安：问你点事】
【晚安：你对五楼那人有什么了解吗？】
【晚安：他平时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
接连好几条消息，沈白怔愣，脑中思考着，前台来了顾客。
“你好，结账。”
“要不帅哥你先忙？”
顾客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见沈白对着手机发愣，还贴心地跟他说。
“啊、不忙，我……不好意思。”
女孩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笑，沈白红了耳根，慌忙拿过她的买的东西结算。
乔叙的消息被撂在一旁。
【晚安：在忙？】
【晚安：那晚点说。】
“一共32块钱。”
女孩付了款，接过东西却没走。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帅哥？”女孩眼中亮晶晶的，笑意久久不退。
“不好意思啊，不太方便。”
沈白回了一个职业微笑。
“哦，那好吧。”女孩脸上有点失望，仅是半秒时间，又换上笑容，“我叫苏萤，有缘再见啦。”
她提着东西离开，出门的时候还回头朝他招了招手。
沈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开朗，但自己怎么也不行。
亮着的屏幕上多了两条信息，沈白回复一个“好”，聊天就此结束。
沈白今天上的不是夜班，晚上十一点和别的员工交班后，拿起书包回家。
暑假算是正式开始了，不过也并没有什么期盼，像过去的假期一样，除了学习就是在打工赚学费生活费。
从一进小区，沈白前面就有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个子要比他矮半个头。
起初他没怎么注意，直到那人走进了四号楼，沈白在后面偷偷打量，进电梯时刚好打了个照面。
他认得，是五楼住户经常一块儿喝酒的兄弟。
沈白按了三楼，上面五楼的按钮也是亮着的，他心里涌起一股不安感。
五楼人都没了，来做什么？
他没表现出来，装作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电梯门打开，沈白走出来，没敢往后看，径直回到自己家。
待电梯门一关，他又走到另一侧下了楼。
“啧，十二号楼在哪啊？”
新楼这边路灯也亮，终于望见楼上写着的“12”，沈白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沈白。”
“我在楼下。”
乔叙应了声，他听见电话那头的开门声。没有更多的交流，一分钟后乔叙就出现在他面前。
“走吧。”
乔叙挂了电话，揽过他的肩，往楼里走。
“我刚刚……”沈白正要说着，突然被打断。
“嘘，待会儿说。”
开门进了屋内，室内简约却温馨，和他平时乱糟糟的家简直天差地别。
坐在沙发上，一旁茶几上零零散散摆着文件夹，还有人物档案。
沈白抬眼看向乔叙，他不像开玩笑时那般眉眼带笑，此刻表情严肃认真，静静看着沈白，等他说话。
“我刚刚，看见五楼住户经常一起喝酒的兄弟上五楼了。”他想起那人的衣着，“明明是夏天，这么热的天气，他穿着一个黑色外套，戴着帽子。”
“好，我知道了。”
乔叙没再问别的，拿起手机打电话，通知出警。
沈白有些诧异他但从自己两句话就如此冲动。
“你、确定他是凶手吗？”沈白问。
“出事之后，凶手大概率会返回作案现场，再加上今天审问的时候，每提到五楼住户时，他的神态里都带着一点很难察觉的气愤。”
乔叙解释着，起身，拍了拍沈白的肩膀，“你乖乖在家呆着，我出门一趟。”
随着关门声响起，整个屋内就剩沈白一个人。独自一人留在别人家里，他是头一回。
沈白走到阳台，看不到乔叙下楼的那侧，却能看见另一侧。
不像旧楼那边黑漆漆一片。
却也静谧，空无一人。
他在阳台来回踱步，有些担心，自己跟去却又容易添乱。
最终只是打开对话框，写了四个字“注意安全”，正好发出去的一瞬倏地想到了什么。
于是删掉退出来，将拍一拍改成“注意安全”四个字，看着那个小猫头像点了两下。
没有回复。
他回到沙发上坐着，嘴里喃喃。
“乔叙……注意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