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坐立难安，观察着客厅的摆设，整洁得不太像男生的房间。他瞅见桌上带照片的档案，是五楼住户的。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收到了信息回复。

【乔叙：好，我这儿解决了，大概还得一会儿回去】

他劳累地按了按眉心，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沈白在别人家里呆的也不自在，却又好奇那案件结果。

打了个哈欠，沈白开了局游戏。

听见门响，他放下手机过去迎接。乔叙略显疲惫，看着沈白扬起一个微笑。

“结果怎么样？”沈白忍不住问。

“是情杀。”乔叙说着，进屋坐下，“两人一起喝酒，五楼住户因醉酒嗯了他兄弟的妻子，于是反目成仇。”

算是真相大白了。

“这样啊……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谢谢。”沈白边说边鞠了一躬。

沈白回到家里，客厅灯开着，沙发上倒了个醉醺醺的人。

开门声吵醒了他，沈炎国瞅见沈白，乐了乐：“儿子，把灯给爸爸关上，太亮了……”

“……”

他沉默着，还是关了灯，回自己房间。

暑假里的沈白，生活过成了两点一线，单调得不像话，他自己都觉得无趣。只有乔叙偶尔来买些东西，能与他见见。

沈白整日面对的顾客各种各样的都有，时不时会有犯花痴的人想要他的联系方式，而他也只是皱皱眉婉拒，安心工作。

今天是阴天。

远处的山一重一重错落有致，越往上越是雾蒙蒙，山的棕绿色一点点变淡，直到无际景致紧连天边。

沈白看得略微失神。

在这个有山有水的城市里，无人知晓他的悲哀，他也好像把悲鸣困在高山，把疯狂溺进海里。

为什么偏偏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呢？

思考无数次的问题。

无解。

直到下个顾客过来付钱，他才将视线从外面移回来，低头做手中的事情，重复日复一日的工作。

替班的员工来时，他忽然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个人，手里拿着个袋子。

定睛一看，是乔叙。

沈白眼睛倏地明亮一瞬，又很快隐去。

跟替班员工交接之后，他和乔叙打了个招呼。但他好像并不是来买东西的。

“你不买东西？”沈白忍不住问道。

乔叙跟着沈白走出来，对他一笑：“嗯，工作在这附近，顺路看看你。”

他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但面相表现不大，仅仅眸中闪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到的笑意，瞥了一眼乔叙，打趣道。

沈白：“这么好啊。”

乔叙笑笑。

超市不远处有两个小朋友正在玩耍，他们路过时，沈白隐约听到几句。

“我当警察，你当小偷，你躲，我来抓你。”

“凭什么呀，我才不要当小偷，我要当警察抓你！”

“当警察是需要能力的！你看你这么矮小，肯定不适合，所以还是我来。”

个子较高较壮的小朋友头头是道，跟旁边矮他半个头的小朋友说着。

“好吧。”话刚说完，他已经迈出步子，“那我跑啦！”

“你赖皮！我还没说开始呢！”

“略略略，追不到我。”

沈白被吸引了目光，心里觉得很有趣。

没体验过，小时候也没。

他收回视线，耳边传出乔叙温和的嗓音。

“想玩吗？”

沈白一怔，“什么？”

“警察游戏。”他嘴角勾起，眉眼弯弯的。

......想玩吗？

他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算了吧，好幼稚。

不等沈白回答，乔叙就把他拉走了，停在一个小屋子前，写着——公共厕所。

沈白满脸疑惑，只见乔叙拿出袋子里装着的东西，上面有个徽章，他看清，是警服。他瞪大眼睛，惊讶的模样落在乔叙眼里呆呆的。

“我们来玩点正式的。”

乔叙叫他换了警服，而自己本是警察的人当了小偷。

“游戏——”乔叙延长语音，“开始！”

他说着，已经出了门，还顺手关上，沈白身手远不及他，打开门出去，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这一身警服很是显眼，而且乔叙很高，他的衣服穿在身上，稍稍肥大，有点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但只有一点点，毕竟沈白也不矮。

这条街道很杂很乱，道路两旁种满梧桐，许多小巷路口，很适合街头散步。街道的人并不多，可沈白却犯了难。

敌暗我明。

这是最大的问题。

像是突然就理解到了乔叙工作的艰难，沈白眸子转了转，坚定了什么信念似的。开始去路上转悠，四处观察搜寻。

路上时不时有人看他，‘小偷’没抓到，倒是给沈白弄得很窘迫，果然这身衣服还是太吸引人了。

他再次看见刚刚玩“警察游戏”的两个小男孩，这次是他们被沈白吸引了注意力，小男孩看见穿着警服的，顿时就兴奋起来了，急忙凑过来，先是敬重地敬了个礼，随后开心的问。

“警察叔叔，你是在抓小偷吗？”

沈白沉默了一下，不知是实话实说还是怎么。

沈白：“嗯。”

他的惜字如金到了小朋友眼里变成了严肃庄重，两个小孩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沈白头脑一转。或许小朋友可能看到小偷乔叙了呢？

毫无头绪总要试图寻找线索的，对吧。

沈白俯下身子，轻声问：“小朋友，你们看没看到一个很高的男人？”

两个小男孩皱起眉，好像快要绞尽脑汁似的。忽然，其中一个舒展眉头，嘴里“诶”了一声，激动的说着：“我看见过，好像往那个方向去了。”

他指了指南边的小巷。

沈白对着小朋友们露出一个微笑，口中哄道：“好，等我抓到小偷，你们就是大功臣。”

哄完小朋友们，他急忙往刚刚得到的方向去。

转角看到半个黑色身影，以为是乔叙，沈白勾起唇角，追过去。

看到完整的背影了，但那人的身形不像乔叙，却似乎是在躲着他。沈白蹙起眉，加快了脚步。

这边小巷有很多转角，外地人在这儿很容易迷路。不过沈白自小生活在这里，对这片区域还是很熟悉的。

他微抿嘴角，身手敏捷地跑上前，再一个转角，不料预算错了，对方正在等他自投罗网。沈白眼疾手快后退一大步，躲过了朝他打过来的棍子。

“你是什么人？”沈白冷声问，此刻目光冷冽得像是能把人冻穿。

那人冷笑一声，一个要出手的动作还没完整进行，脑袋好像被什么抵住，只听一句。

“敢动手试试。”

乔叙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他一身黑衣，手拿枪，枪管抵在那人的头部。

自身体型给人的压力和枪非常有威慑力，那人顿时不敢动了，把棍子扔掉，将双手举过头顶。

“别开枪......”男人的声音发颤。

乔叙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副手铐，将他双手背后铐住。

乔叙：“游戏结束。”

钳制住坏人，乔叙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对着沈白挑挑眉，“小孩儿，把警服换掉，回家去。”

沈白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脸上表情懵懵懂懂。

沈白：“啊？”

只见乔叙无奈地笑了下，手上抓着男人的力道加大，嘴上却柔声对沈白说了句。

“乖。”

随后便押着人走了。

沈白愣在原地，脑中加载几秒。

敌暗我明。明暗夹击。

他突然就意识到，这场游戏真正的目的了。

小偷不是真正的小偷。

沈白又有点钦佩乔叙了。他乖乖换回自己的衣服，把那身警服也带回了家。乔叙今天在忙，那便下次归还。

他小心翼翼打开门，房间依旧很乱，却很安静，今天滋事人不在家。这下沈白显得轻松多了，回房间舒舒服服洗个澡，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了。

不知道乔叙现在是不是还在忙。

【沈白：忙完了没】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

久久没有回复。

沈白明了。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看着手机上突然出现自己的脸，沈白措不及防。头发还未完全干，发尾稍微有点湿，他随意地撩了一把，接听。

乔叙略显疲惫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角度清奇。他顿了顿，轻声询问：“忙完了？”

乔叙：“嗯，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他还没来得及关心乔叙，对方倒是先关心起他来了。

“我没事。”沈白感觉心里暖暖的，看着他，“累不累？”

乔叙露出爽朗的笑，语气温柔：“还好，小孩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哦。”

立大功……

沈白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气氛有点微妙。乔叙在视频那头挑挑眉，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怎么了沈白？”

他被乔叙的话拉回来，阴郁的眼眸看向乔叙时闪了光。

“没事。”

他没问乔叙为什么游戏突然变成实战，一切来得毫无征兆，但他乐意奉陪。

沈白也是有点开心的，因为，这表明乔叙信任他。

“小白同学，天黑黑，怕怕……”乔叙忽然捏着嗓子对他讲话，还将摄像头向周围黑漆漆的路和树丛移了移。

那边路灯隔一段路有一个，乔叙的脸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沈白怔了怔，动了动唇：“别怕。”许是觉得自己的回答敷衍，又缓缓添了句，“我在。”

本是不正经的玩笑话，他那副认真样儿倒是给乔叙逗笑了，不过他没敢笑出声，怕毁了沈白的兴致。于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沈白看到的他是以仰视，一般人难以驾驭的视角，沈白还是觉得乔叙很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原本乔叙还在回家的路上，到了家这才挂断电话去忙着洗漱洗澡。

挂断电话后沈白将手机扔在一旁，呈大字形仰躺在床上，合了合眼，思绪不知又飞到了何处。

外面早就黑成一片，已经出生17年的沈白，过惯了争吵打骂的生活，麻木了很久的心，如今好像开始变得鲜活了。

脑中浮现乔叙的脸。

但作为悲观主义者的他，脑海的快乐即刻被打断。

沈白感觉烦躁，望着天花板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