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军营那个人出城了吗？”
“船只已备好，接应的人也就位。”沈迟汇报完问：“只是属下不明白，您知道寒姝是璃国细作还帮她，又救下他弟弟……”
“你啰嗦了。”沈儇合上书，说：“太师让你听我的命令，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好。”
“是，但这些天您做的事，属下会告知太师的。”
“随你。”
二月初五，玄武门口。
沈儇挑开窗帘，说：“出发。”
马车上，先生与他相对而坐，静候片刻，先生礼貌地问：“阿儇，这是何意？”
“先生，这几日皇宫不安全，我们去京郊玩。”
“去……玩？”
沈儇点点头，谄媚地添茶：“是的，去踏青——”
“哈哈。”先生跟着笑笑，“好吧。”
出门游玩这几天，先生明显感觉到沈儇的紧张，看书共处一室，赏花同时出门，随同出行的侍卫片刻不离身，像是处处警惕着什么。
晚上用膳的时候，二人聊到了谢凌身上。
先生看着他明显多夹的羊肉牛肉鸡肉，不由得调侃：“你的口味跟谢凌的一样。”
沈儇撇撇嘴，觉得突然提到他有点扫兴，毕竟身为先生的学生他也是一份子，随口道：“确实。”
“你们分开这些时日，可想他了吧。”
“您说笑了。”
“我还记得上次跟谢凌出来玩，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十几岁的模样。”说着瞧了眼沈儇：“跟你差不多大。”
“我今年……”沈儇想说年龄，忽然想到自己不知道沈儇多大了，一句话卡着不上不下，“我今年也是第一次出来玩。”
话是圆回来了，就是说了句废话。
先生点点头：“日子还长，前方的路不用过多思虑。”
今夜月亮弯弯，像是展露笑颜，两个人在搭的凉亭里涮着火锅，凉风吹着，好不惬意。
唯一不满的是沈儇身子太弱，没吃一会儿饱了不说，冷风吹的他头晕乎乎的，回去后沈儇就发起了高热，他不怎么在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还是福来把他叫醒的。
沈儇撑着身体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
“这么晚了？”沈儇皱眉，就要下塌穿衣，“先生在哪？”
“先生正在用午膳，他说不用我们叫您。”福来解释道。
沈儇脸色这才缓和，出了门就去找人。
春寒料峭天，太阳倒是十分晃眼，沈儇勾唇，心情好的不得了。
不仅仅是因为改变了先生的结局，还为他即将“脱离苦海”而庆祝！
来到花香四溢的院子，沈儇招呼道：“先生午好。”
院子不是临时搭的，京郊这一处地方有谢凌的房产，无他，景色很美，挨着东淮河还有一道小湖泊，一到春夏天湖面破冰，周围一圈的花花草草就被滋养的美，也找过花匠打理，所以能有眼前绚丽的颜色不足为奇。
二人坐下一起吃，沈儇适时开口：“先生，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
“嗯？”先生思考两下，摇摇头：“还真没有。”
“那就好。”沈儇说：“对了，下午我让人送您回宫吧。”
“好的，你不跟我一起吗？”
说着到，沈儇心里不舍，不过只是一丁点，他面无表情的撒谎：“我晚一点回，在这边正好有点事。”
先生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多问。
实际上，他一个无名无份的质子，孑然一身能有什么事，但先生并没有多问，不会勉强他说。
吃完饭送走了先生，沈儇心里一阵轻松，果然，人在接近幸福的时候才是最幸福的。
人还没出秦国脑子已经飞了出去。
沈儇和福来一起坐上了安排好的船只，大海渺茫，他平静地望着溪水，心道：“再见了，谢凌。”
心里话，他没有找到触发先生真正的死因，其实还是担忧，不过他留了后手，既然白思辰说过他们是活在一本书中，那必然围绕着“杨沐”这个主角展开，他留下了杨沐是璃国太后私生子的证据，还有谢元身边的潜在隐患，谢凌那么聪明肯定会清扫这些人。
而剩下的他不要操什么心。
按照上辈子的事情走向，谢凌是占优势的，兵家打仗，即使是猛虎也会因为疏忽被蚊子干扰而倒下。
福来坐上船隐隐不安：“公子，我们真的要回去吗？”
“你很想待在秦国？”
“不是。”福来弱声若气：“我只是觉得，太师对您挺好的。”
沈儇睨他一眼，身形随着海洋流动摇摇晃晃：“从前不是说他伪善，现在要走了想起他的好。”
“是……”福来坐了会儿，又问：“那我们是直接回璃国吗？”
“冻淮挨着吴国，先去那边住一晚。”
海上安静，耳边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他们坐了很久，时不时还会遇见其他船只跟他们打招呼，沈儇闭上眼懒得理，只有福来傻呵呵的回应。
沈儇嫌他吵，又不好发作，把人拉到身边警告：“我劝你最好不要跟来往的船打招呼。”
“为什么？”
“两国交界处最是混乱，不受管辖，这边的人有个习俗，他们出海纯粹是享受游玩，要是在海上看见个漂亮的姑娘、男子就会热情的打招呼，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福来疑惑：“不是表示友好吗？”
“他们这是看上你了。”沈儇微微眯眼：“只要你回应了，他们就会靠近你的船，然后一夜.情。”
福来瞪大眼睛：“什、什么。”
沈儇独自坐回去冷笑，接下来的一路上福来十分安静，倒像是自闭了。
春天介于冬夏之间，天说黑的快也快，一轮太阳像是趴在云端，只露了一半出来，半遮半掩的，晚霞辉映，海面上有金色的浪。
黑白相间、红白相间的各种鸟类时不时扑向海面，又一齐绕着飞行，景色壮丽，让人移不开眼。
就在船停靠在岸边时，福来感觉一把被人拽住，对上沈儇略微焦急的脸：“我们被跟踪了，快走。”
二人一路狂奔，隐匿在小巷子中。
“诶呀老板，人跟丢了。”
一艘豪华的大船上，一旁拿着望远镜的小厮遗憾地说：“您的晚餐可能要另寻了。”
唐居惬意的躺在躺椅，闻言登地坐起身，抢过望远镜看：“啧，你怎么办事儿的。”
“不能怪我……”小厮声音糯糯的，小声诉苦：“方才人下了船就跑，这里人山人海的。”说完轻哼了一声。
唐居挑挑眉，说：“下船。”
水手收帆，船缓缓靠岸停了下来。
吴国边境海业发达，商人来往，所以这一方的建筑不算破旧，街上穿什么服饰的都有，可就是没那白衣男子一眼看过去惊艳。
不行，还是有点馋，“来人，巷子围起来，他们肯定跑进去了。”
*
沈儇二人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福来喘着粗气：“呼……公子，他们没追上来吧。”
沈儇体力更不好，靠着墙缓了半天，刚放松，忽然一阵细密的脚步声。
不好。
沈儇左看右看，小声说：“福来，这巷子都是当地的人家，你衣服扯一扯，泥糊在脸上，弄得脏一点。”
“干嘛呀。”福来嘴上疑问，行动却很利索，几瞬变的脏兮兮。
“对就这样，随便找一户人家，过个夜，明日午时岸边集合。”
福来瞪大眼睛，连忙抓住他的袖子，哀求道：“不行不行阿，您怎么办？要是他们不让我过夜呢？我要跟您一起……”
“你求求他们不就好了，说点好听的话。”说罢，脚步声更近，沈儇没理会转身遁入黑夜。
沈儇带着他们来回绕，这巷子很大又曲折，幸而他方向感很好，不一会儿脚步声就消散。
四处望去，只有石砖堆砌成的结实墙壁，沈儇走在岩石地面的声响在墙体间回荡，手触碰墙面，能摸到厚厚的石头颗粒，有点拉手。
他一面在墙上做标记一面向深处走，身体越来越沉重，沈儇撕扯了几下布条，弄的脏脏的准备找一户人家歇脚，到了前方拐角处突然停下。
他站定了，却还是听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哒哒地响，在两侧望不到尽头的墙间回荡。
靠……
沈儇瞬间就想到了关于小湖岛的那些可怕传言：
男人蒙面走入胡同，长长望不到边，时间是尖月的夜晚，他独自一人进入，停下脚步却听见同行者……
诡异的一刻让沈儇浑身僵硬在原地，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双手握拳慢慢回头。
赫然是一张惨白的脸。
沈儇吓得后退两步。
面前站着一个白净高大的男人，不知就这么跟了他多久，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见到他时冷笑一声，口中的毛茸茸吐到一边。
唐居方才他故意弓着身子，想吓吓他，没想到还真成功了，有点得意：“记得我吗？”
沈儇深吸一口气，保持语气镇定：“大晚上的，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