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裴怀瑾还有点良心,对巫马思的话多少放在了心上,回府换药。
“我说裴大将军,你何时能听一听我的医嘱?实话说,在下并没有给人当老嬷嬷的习惯,这副啰啰嗦嗦的嘴脸在下自己都要厌烦了,您也是真有本事,将我逼至如此地步。”
巫马思给裴怀瑾重新包扎伤口,原想他也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天天住在裴将军府,他要担心坊间又有新的传闻诞生了。
“而且宁表妹总寻不到我,她应当会担心的。”巫马思又额外多加了一句,眼中多有忧虑,心都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惹得裴怀瑾抬头看他两眼,谁都知道,巫马家与宣王关系姻亲,巫马思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此刻的心,全然已经飞到了他的宁表妹身上。
裴怀瑾与巫马思交情匪浅,哪能不知他的心思?
“行了,你将药放下,收拾东西离府吧。”裴怀瑾手肘撑在一旁茶案上,上身的中衣已经半褪,显然药还没上完。
巫马思装模作样推辞一番,最终还是让裴怀瑾给赶走了。
人走后,裴怀瑾卧房便只剩他自己,他笑了笑,就连巫马思都有了心上人,他却最近因为一个旖旎的梦而总是睡不好。
人心自疑,他控制不了。
他自己动手将身上的伤口用白布包裹,而后着中衣出了卧房。
“将军,派去琼山的人已经回来了,这是他带回来的消息。”江容出现在他身边,将最新拿到的羊皮纸卷呈上。
裴怀瑾接过来打开,传信之人是他的亲卫,亲卫声称他进入琼山地界后迷了路,被山上的障眼法围困数日,才被解救上山。
他说,琼山中将军所寻之人安然无恙,如一般姑娘在山中长大,并无异常。为避免过多暴露,他谎称自己是迷路之人,在山中待了数日才离开,至于女子,未曾踏出过琼山一步。
裴怀瑾看完,缓缓合上了纸卷,转手递给江容,“烧了吧。”
“是。”旋即,江容转身寻了火盆,将羊皮纸丢进了盆炉之中。
男人望着夏日天光,心中疑虑渐消,既然褚娪棠如约没有下山,他便不会去寻麻烦,只是此时,他心头再一次想起当初两人相见那副场景,依旧会有波动。
那姑娘身上有着钢筋铁骨,长虹贯日之势,丝毫不会逊于男子,若待她在当初的昭云国长成,势必又会是他人生中的一位劲敌。
他一面为此感到惋惜,又因为立场不同,另一面不得不禁锢她的一生。
至少她还活着,没丢了命。
裴怀瑾穿上了外衣,转身离开了府邸。
刑部牢狱,漆黑的空间内,“啪!啪!”凌空的鞭子抽在人肉上的声音,受刑的人紧紧咬着牙,身上已经血肉模糊,死命抵抗着下一鞭子的到来。
鞭声一阵一阵,裴怀瑾从外走进来时,能听到刑讯逼问的声音,“说,谁指使你们胆敢刺杀圣上?”
熊讷大力捏着犯人的脸,受刑的那张脸已经变得扭曲至极,满口血水,却宁死不屈地吐了熊讷一脸血。
“呸,找死是吧。”熊讷松开了捏着的人,他审个人审了自己一身腥。
熊讷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衣服,可惜一件上好的新袍了,他扭头擦拭时,看到了门口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的裴怀瑾。
“将军,你来啦。”熊讷粗矿着声音喊道。
男人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轻轻“嗯”了一声,他脸上一片平静。
“审得怎么样了?”他声音平缓问。
熊讷看了眼刑架上已经半死不活的人,“还是嘴硬,一个字都不吐。”
“将军,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当我们是吃素的,竟然敢在圣上饮食中动手脚,得亏是没成,不然我们全都逃不了受罚。”
裴怀瑾揉了揉眉心,面上强忍的平静也终于在这一刻显露出一丝燥意。他拍了拍熊讷肩膀,“我来吧。”
熊讷一听,这哪行?巫马先生特意吩咐说不能再让将军参与这种血腥的刑讯了,不然又会病发。
“将军,还是我来吧......”他撞上裴怀瑾不容置疑的黑眸,又没了声。
熊讷让开了身位。
刑架的上的人已经苟延残喘,看见裴怀瑾向他走近,那人竟然笑了,“中洲如此有名的裴怀瑾,你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嘛,有本事你们杀了我啊。”
犯人狂悖的仰头挑衅着,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裴怀瑾,像是不敢相信他会长得如此瘦削,竟能以千军万马踏平昭云国都城。
男人并不受影响,他只看着刑架上的人,冷然开口道:“贾奎,你觉得你还能受的住接下来的刑罚?”
“废话,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知任何事情,要不你们直接杀了我不是一了百了?”犯人瞪大眼睛,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热。
“想死?可能没这么容易。”男人黑色的瞳仁在昏暗的牢房中与他对视,刺骨寒凉,贾奎望着这么一双眼,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听男人紧接着道,“听说过剥皮吗?若要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有两种法子,一种,是将你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然后在你清醒时于头顶用刀割成十字,将头皮拉开,然后注入水银,然后,你会全身受到割裂的痛,等你痛到受不了时,你就会从土中跳出来,而后,就得到一张完整的.皮。”
裴怀瑾慢慢幽幽地讲述着,手中鞭子从贾奎的头顶,而后慢慢滑向他的四肢,激起他最本能的恐惧。
“还有另一种,就是用融化的沥青浇在你身体上,然后用锤子反复敲打,你的皮囊就会慢慢与身体剥离。”
而刑架上的人听着活生生的话,忍不住头皮发麻,鞭子划过的触感犹如凌迟的刀子,在皮肤上引起颤栗,犯人瞳孔放大,眼中露出一圈眼白,被吓尿了裤子。
他哆嗦着嘴,“你......你们,简直是惨无人道。”
裴怀瑾放下了手中的鞭子,踱着步子走至摆放刑具的一排铁架,换了一样刀子,在犯人眼睁睁地目光下,又重新走了过来。那刀子看着削铁如泥,刀尖在火光下却泛着寒凉,如同催命的阎王。
“的确,是有些惨。”裴怀瑾冷色的眸子睥睨着这人,他吹了吹匕首的刀尖,仿若是想看一看它是否锋利,顺道让这犯人也好好瞧一瞧,被这把匕首剥皮的滋味。
“所以,你是说?还是不说?”伴随着他寒冷的声音,男人一刀直接扎进了犯人的肩下,疼得贾奎冷汗频出。
贾奎此时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他只能哆嗦着嘴,大声涕泣喊道:“招,我招,啊~不要杀我~”
男人及时收了刀,拔了出来,一时血殷湿了犯人前襟,溅到了裴怀瑾的手腕。
裴怀瑾将刀丢给了全程旁观的熊讷,“剩下的交给你了。”
熊讷看的是目瞪口呆,这就招了?
“将......将军,你说的那个剥皮之术......”熊讷说着,喉咙不自觉吞咽了一口。
裴怀瑾收敛起了那副狠厉的面孔,他看了眼熊讷,漫不经心道:“啊,你说那个,无事多看看书,这种法子听听就行,刑部的人还没有这么变态。”
闻言熊讷狠狠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将军说得仿佛像是真的经历过一样,吓得他半死。
男人出了刑狱后,脚步一个踉跄,他扶住一旁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着,面色燥郁,全无方才的冰冷残酷。
缓了许久,他才恢复些神色,缓缓挪动步子,上了马车。
“将军,下面去哪儿?”江容问。
车内裴怀瑾扯了扯衣领,熟悉的松香包裹着他,然后拿起书来静心,“进宫。”
“是。”
是夜,灯火通明的华京城陷入了一片死寂,夜间宵禁,无故不得外出。
而此刻皇宫外苑,一道娇小的黑色身影穿梭在屋顶的瓦片之上,为了躲避巡逻的守卫,薄枝尽量让一切行动都小心翼翼。
皇宫内石室的位置极其隐秘,其建立在西北一角,薄枝躲过外城的守卫,才堪堪找到这个地方。
平日里这个地方无人涉足,四周皆有巡逻,防守严密,但因近期宫防调整,她还是有机会进去。
薄枝一身黑色劲衣,发丝被簪子束起,眼眸于暗处观察最佳的潜入时机。
夜深,内监打更的声音从内城传至了外城,彼时正是石室周围换防的时刻,薄枝趁着人松懈,攀至石室的二楼,撬开了窗户进去。
她来此处,是为了寻昭云当初那场大战的全部记载,她点燃了室内一盏油灯,手捏住其纤细的一端,开始在室内寻找起来。
一盏烛火明明灭灭,想必平日里无人踏足附近而不会引人察觉,更何况,石室的窗纸皆有特殊材质构成,轻易隔绝了微弱的火光。
薄枝摘下了脸罩,烛光映在脸上,在周围的书架上勾勒出一道细影。她手指拨弄着一排排木架,按照排序的规则寻找。
终于,她看到了被密封着厚厚的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