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怕被人捷足先登,从罗文轩那儿回来,罗秀就计划让罗恩玉和陆萩再见一面。
罗恩玉听了她的建议,为上次的唐突和冒犯道歉,也发出了再见一面的邀请。
陆萩竟然又答应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时间和生活环境或多或少会改变一个人。
原本计划一起去听音乐会或者做些其他活动,但是罗秀不想耽误陆萩的正事,就定下了吃饭,还是上次的餐厅。
“不过饭后有什么安排,就看你和阿萩了。”罗秀说,“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好感,他就会愿意让出自己的时间。”
听起来像是恋爱的经验指导,但罗恩玉觉得更像是她体贴陆萩的借口。
罗恩玉说:“嗯,不过妈妈,这次我不想包场了,没有其他人会尴尬的。”
“好。”罗秀说,“都随你。”
罗恩玉到时,陆萩已经在上次的位置坐着了,他点了上次吃的牛排。
“对不起,上次是我唐突了。”罗恩道歉。
陆萩猜测地问:“你是失恋了在找消遣吗?”
“没有,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追求你。”罗恩玉给自己说话的语气加了几分热情和深情。
“我不会接受你的追求,就算你真的喜欢我。”陆萩的语气却淡淡的。
“我真的喜欢你,真的爱你。”罗恩玉深情表白,陆萩还是一副怀疑的表情。
“陆萩,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爱你呢?”
“我只是不明白。”
“为什么不明白呢?你这么优秀,谁会不喜欢呢?”罗恩玉看着陆萩,耳边响起罗秀对他的夸赞。
罗恩玉心里愤恨:好不公平!明明我才是她的孩子,明明我付出了那么多,她似乎都看不见。她那个年代的人,多少都有点落后的思想,但如果她要一个儿子,那当初为什么不领养一个男孩儿,或者干脆从她弟弟家过继一个?
罗恩玉又不想把罗秀想得那么封建,她只能归咎于自己不优秀。她很早就这么想了,她在学校的成绩一般,邹兴靖擅长的小提琴她也拉得一般,做什么都差强人意,似乎遗传了她亲生父母的劣质基因。
可是陆萩偏偏那么优秀,出生、外貌、学业都无可挑剔,天之骄子。
“优秀也不一定要喜欢吧。”
陆萩的话把她从情绪中拉了出来,罗恩玉低声说:“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拒绝我的追求。我不会死缠烂打影响你的生活,就像今天这样约出来吃个饭就好。”
陆萩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看气氛缓和了,罗恩玉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陆萩看了她一眼,说:“我喜欢不会为了迎合我而改变自己的人。”
“很具体,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
“你喜欢商琦仙吗?她很漂亮。”
“我这几年都没时间恋爱的打算。”陆萩说,“我对所有人都是这么回答的。”
“我会守在你的身边,默默爱着你,你总有一天会发现。”罗恩玉才不关心他有没有恋爱的打算,“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卑微又真诚的情话罗恩玉张口就来,期待着陆萩会怎么回答,可这时他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
“今天下午可以,晚点见吧。”陆萩挂了电话,看向她。
罗恩玉说:“你去忙吧,下次见。”
陆萩走了,窗外下起了雨。
罗恩玉想起了高一的那场雨,那是一场大雨,她在室内上排球课,班里的一个小团体总把球往她身上扔。
“嘿,罗恩玉,看球!”
“把球给过来啊!”
背被砸了一下,转身过去胸口又被砸了一下,围着她的人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扔球打人的行为被老师制止,一节课煎熬着过去了,下课后,柜子里的校服不翼而飞,罗恩玉只能穿着运动服回教室,大雨让她的脚步停留在了屋檐下。
“有人要成落汤鸡了。”
一个女生从背后把罗恩玉推进了雨里,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她很快就湿透了,衣服贴着皮肤,黏腻得像胶水一样把她粘在了地上,她趴在地上,承受着同学的嘲笑。
突然,打在身上的雨滴停止了。罗恩玉缓缓抬头,她的睫毛上挂满了雨滴,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个扭曲的人影。
那个人说:“站起来吧。”
是陆萩,他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伸过来来扶她,像从天而降的天神,拯救了她。
罗恩玉自嘲地笑了笑,在一个知道自己狼狈过往的人面前装模作样,真尴尬。
窗外的雨变大了,罗恩玉很少在下雨天开车,她对自己的车技不自信,早知道应该带司机来的。
叮铃一声,来的男生有些眼熟,还是上次那个。罗恩玉问他:“明月在吗?”
“她今天调休,您是她的朋友吗?”
看来是没有缘分,罗恩玉看向年轻的男生,猜测他也就20岁左右,为什么来做服务员呢?还在上学吗?
“如果您有事找她,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您。”男生红了耳朵。
“不用了。”罗恩玉站起来,却看见了熟人。
罗书屹看着她的方向,表情有些奇怪,视线对上后,他咧开嘴笑着说:“小玉,你追男人的手段太没用了。”
“表哥,你怎么会在这儿?”虽然猜到他跟踪来了,但罗恩玉还是假装惊讶地问。
“我担心你被骗,所以来看看。”罗书屹说。
“谢谢表哥,一起回去吗?”
“舔陆萩的时候卑微得不行,对我这种死样子,下贱!”罗书屹说着,上手捏了一下罗恩玉的脸。
罗恩玉移开他的手,对他笑了一下,说:“表哥,有事回家说吧。”
说完,她先迈开脚走了,没走几步,就听见罗书屹的一句脏话,罗恩玉回头,看见罗书屹抓着人的衣领打了两拳,接着又拿起了一瓶红酒要砸人。
她喊道:“表哥,不要!”
罗书屹看了她一眼,挑衅一笑,酒瓶就砸了下去,不过幸好,服务生躲过去了。
罗恩玉上前拉起服务生的手腕就往外走,她只想快点逃离混乱,走得很快,后面的人一言不发地跟着。
“那位先生突然转身跑起来,差点儿撞到了我。”快到了车边,身后的人开口说,“女士,抱歉给了您不愉快的用餐体验。”
罗恩玉松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车钥匙,说:“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涂点儿药就好了,女士,您先走吧,如果那个男人再纠缠您,您一定要报警保护自己。”
他额头处的肿胀明显,眼角的淤青好像又变大了,罗恩玉开了车门,把人推进去,按在副驾驶,看男生很拘谨,担心他是受伤了疼,帮他系上了安全带,她看清了他胸前铭牌上的名字。
“去药店就好了。”付霄说。
开了大概十几分钟,罗恩玉停了车,推开车门,雨声大了起来,一股凉意袭来。她找到伞,发现付霄已经下车了,他站在雨里,手放在额头的位置。
罗恩玉急忙撑了伞走过去遮住他,问:“很痛吗?”
“不痛,我用手遮雨呢。”付霄笑了一下,伸手接过罗恩玉手上的雨伞。
伞很小,走到药店门口时,两人的肩膀和后背都淋湿了。
买了药,付霄坐在店外的椅子上,对着药店的玻璃笨拙地给自己涂药。看他涂不准,罗恩玉拿出手机,调出相机递给他。
“谢谢。”付霄接过,“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你没必要道歉。”罗恩玉说,“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去医院。”
“那误工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我陪你,要多少?”
付霄手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罗书屹打来的,罗恩玉关了震动。
“不用给,我是店里的服务员,维持店内秩序、保护客人安全是我的工作。”
好久没遇见这么善良单纯的人了,罗恩玉心情稍微舒缓了些,她拿了棉签,沾了药给付霄涂。
“那就一万块吧,你可能需要换一份工作了。”
“真的不用,我们老板很好,只要他看了监控,知道不是我的错就不会开除我的。”
罗恩玉看了看付霄脸上的伤继续涂药,多好看一张脸,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
“啊。”付霄突然叫了一声,抬手揉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罗恩玉道歉,她以为是自己走神不小心戳到付霄眼睛了。
“不是您,我眼睛里进东西了。”付霄放下手,快速眨了几下右眼,异物感明显,眼泪直流。
“我帮你。”罗恩玉说着,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挑开他的眼皮,然后又提起他的眼皮上下抖动。
她说:“咯咯,咯咯。”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付霄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女人的动作轻柔,每一下动作都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原来他们有钱人也用这个方法啊。
不一会儿,眼睛里的异物感消失了,付霄一抬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女人在对着自己笑,她说:“这是叫来小鸡把东西啄走了。”
“谢谢您。”付霄又红了耳朵。
“不客气。”罗恩玉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表哥很恶劣,他可能会再找你麻烦,让你在餐厅做不下去。我会给你介绍一份新工作,把你的电话给我。”
付霄只觉得眼前的人漂亮又善良,和她那个暴力的表哥完全不同。视线突然对上,付霄脸上闪过慌乱和惊讶,说:“这样啊,那谢谢您了。”
罗恩玉回到家,罗秀已经睡下了。才过了8点,时间还早,罗恩玉担心她身体不舒服,问了女佣,女佣说罗秀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没事做无聊才想早点睡了。
罗恩玉自责,不该回来这么晚,她轻手轻脚地进了罗秀的房间,看见她睡得很安稳才放心了。
微弱的床头灯光照着床头柜上摆着的三个相框,分别是罗秀和丈夫儿子的合照、罗秀和丈夫的合照,还有她儿子的个人照。这么大一个家里只有这间房里有他们的照片。
罗恩玉轻轻拿起相框,照片里邹兴靖穿着一件黑西装,头发斜分梳开,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出来很开心。
气质的确和陆萩很像。
“哥哥,我没有替代你的位置,虽然有那样一个人,但不是我。”
照片里的人的嘴角似乎像下弯了一点。
“你嫉妒他了吗?不用喔,你永远是妈妈心里最重要的,是我无论怎么做都撼动不了的。”
连一个死人都嫉妒,或许她已经不正常了,罗恩玉想,她应该去见见琼斯先生,但最近没有合适的时间。她放下相框,轻轻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