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吃完了这顿饭。
抚岸没管他,低着头就走了,迟涯闷哼一下,付了钱,跟在他身后。
下楼梯时,外面哄哄闹闹的声音,围观看戏的百姓都挤在了门口。
“滚出去!再敢来我就打死你信不信!”
“老板,你行行好,我能干活,我有的是力气,我可以端菜,可以洗碗,我……我还会做饭,我每天吃的很少,求求您,给我一份差事好不好!”约莫十一岁的男孩,衣衫褴褛,黑瘦的身体,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结果。
男孩正跪在地上磕头,台阶上的胡子男子一脚狠狠的踹在男孩的肩上,“你个混小子手不老实,谁敢用你,滚出去,再敢来,我就打死你!”
男孩忍着疼痛,艰难的爬起来,继续跪在地上磕头,带着哭腔道:“我没有,是赵二拿的,是他诬陷我,求求您,给我一份差事吧,我不要工钱,一天只吃一顿饭就可以,求求您……求求您……”
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将醉仙居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胡子男子上前,双手抓起黑瘦男孩的双肩,正准备将他扔出去。
“慢着”,一声强硬的语气在后方传来。
胡子男子缓缓回过头,只见一粗布麻衣男子,将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是谁?”胡子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和他一伙的?”
胡子男子将手里的男孩往后一推,转身立在抚岸面前,嚣张跋扈的语气,“莫要碍了老子的生意!”
“不打算碍你的生意,只是让你别动手”,抚岸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凌厉道。
“你算什么东西?”胡子男子伸出握紧的拳头,向着抚岸砸去。
抚岸没有一丝动作,拳头冲出时带着的气流停在了一半,一只手将冲出来的拳头紧紧握住。
指节修长有力,青筋隐现,将拳头包裹住,再使不出力气。
“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孩子动手,你这醉仙居的架子这么大吗?还是说,所有来你这寻差事的,都要被你打一顿才行?"迟涯面带着笑容,语气不急不慢道。
胡子男子有些慌张的看向周围,四周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胡子男子嗤笑一声,嘲讽道:“你人心宽厚,你收了去给他寻一份差事啊!”
“收了便收了”,抚岸双手抱胸,态度坚定道。
胡子男子抽回手,迟涯轻抚拍了几下腰间下的衣衫,围观的人中,有人惊讶的说:“那不是百草堂的大夫才有的香囊吗?”
围观的百姓,就连抚岸也没忍住,向迟涯腰间看去,他是何时挂的香囊?
“哎呦,这可是百草堂的大夫啊!听说啊,前两年有个官家公子打了百草堂的一位大夫,当日,那百草堂掌柜带着一行人去讨要说法。”
“对对对!听说还闹到府衙去了,那百草堂事后闭门一年不出诊,多少贫苦百姓都指望着四个月一次的机会救命啊。”
“那一年里,那官家门口,每日都有百姓围着咒骂,那官家实在是受不了,选择闭门不闻,不出三月,那官家经营的铺子,乱成了一锅粥了。”
“听说啊,那百草堂在宫中有位官人撑腰,当即就在皇上面前参了他一本,不出第二日,那惹事的官家公子被拉到百草堂门口,打了三十大板。”
“那打的,用皮开肉绽来形容是有过之而不及啊,听说躺了大半年才能翻身下地。”
迟涯听着,薄唇噙笑着一抹不易察觉到笑,心里想着,说的未免有点太过夸张了。
人群中都听着两个人来回的对话,胡子男子额间开始渗出细汗。
面前之人是百草堂的,惹不得惹不得,若是惹了,他这酒楼在这京城怕是开不下去了……
“今日是在下莽撞,向这位公子赔个不是。”胡子男子只好顶着压力,拱手行礼致歉。
抚岸向跪在地上的男孩走去,将他搀扶起,向站在人群中的迟涯看了一眼,便带着男孩离开。
迟涯在人群中拱手向四周致歉,“让各位见笑了。”
男子一身天青色长袍,面容清秀,又是百草堂的大夫,笑起来又是平易近人,任谁,也不免多看两眼。
“你叫什么名字?”抚岸扶着他在路上走着。
“我……我叫……二狗……”男孩耷拉着脑袋,羞愧道。
“说真名”,抚岸直言。
男孩心头一惊,“我……我叫贺慎独。”
“慎独……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抚岸将他名字的出处,一字不差的说出。
男孩昂头看向抚岸,湿润着眼眶,紧紧咬着唇。
抚岸带着他回到了茶铺,男孩坐着长凳上,低着头,不敢乱动,迟涯也跟了上来,两份打包好的包子和肉饼放在贺慎独面前。
“吃吧,你还在长身体” ,抚岸提来一壶茶,放在桌上,一手抚上贺慎独的脑袋揉了揉。
含着泪,贺慎独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抹眼泪,嘴里包着食物,含糊不清的道谢。
“你叫什么名字?”迟涯给他递了杯水问。
“我……我叫贺慎独……”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回答着,“我……还有个小名,叫……阿松。”
“阿松,不错的名字。”抚岸为他添上茶水。
两人看着阿松大快朵颐着,脸上是真挚又满足的笑容。
待到桌上的包子被吃完,剩下两块肉饼时,便停住不再多吃。
“怎么不吃了?”抚岸语气温和道。
“不能吃完了,不然,下顿就没有了。”
抚岸心头一怔,多年前,他也曾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沿街乞讨一月有余,那时的他,还不到十岁……
本是将军世家的孩子,为何到他这里,练武耍枪,总是很困难……
乞讨时,旁人欺负他,他不服要还手,最后却是被一行人压在地上打……
抚岸只记得,自己从五岁开始,便是小病不断……
“吃吧,你若是不嫌弃,便跟着我吧,帮我照看这个茶铺。”抚岸为他擦去脸上的饼渣,声音有些低哑道。
“真……真的吗?”阿松眼里亮的惊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把一旁的迟涯吓的手中的茶杯一抖。
抚岸笑了笑,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是真的。”
“谢谢!”阿松抓起剩余的两张肉饼,细嚼慢咽起来,发自内心的欣喜,将他孩童的天真显露出来。
抚岸看着阿松,有些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