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捡到了一只落巢的鸟。
那是一个雨夜,雏鸟蜷缩在湿透的亲鸟的尸体旁边,连乞食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冰冷到几乎死去。
他就把他裹在大衣里抱回了家,用食物和爱去喂养他。雏鸟便渐渐活了过来,只是总也不爱叫,有时候也会飞到他的头顶,把他的头发抓得一团糟。
后来,这只小鸟的骨架伸展开,褪去绒毛长出了飞羽,锋利的喙和爪子让他显得威风凛凛。
他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飞行,总是带着凌乱的羽毛和伤痕回到家里,好像一夜之间多了阿尔弗雷德不了解也无法亲近的另一面。
他知道这是鸟类的反生期。
总要有这么一遭的啊。这个天性被写进了他们家族的基因之中,就好像命运注定他们要用一身血肉去与无尽的黑暗搏斗至死。
阿尔弗雷德就这样看着他明明还算是只雏鸟,却离开得越来越远、越来越久,直到就此杳无音讯。
可他依旧留在了这里。
“你为什么还守着空荡的鬼宅呢?”有的人问他,“已经不会有人回来了。”
或者他们说:“你又在固守什么可笑的道德呢,你打算就这样毫无希望地苦等下去吗?”
也有时,有人满怀恶意地说:“你干脆把家里的东西卖了逍遥去吧,他早就死在外面了吧。”
每当这时,阿尔弗雷德就解开自己的袖扣,有条不紊地把衬衫挽起来,给他们挨个儿尝了尝自己的拳头。
等待本身就是一次朝着地平线的奔跑,时间就在这样西西弗斯式的生活中流淌过去。他总是把家具擦得很干净,好像还会有人来用它们。
“阿尔弗雷德……你真的还在这里。”
或者真的还会有人来用它们。
“欢迎回家,布鲁斯少爷……这次要呆多久再走?”
他得到了一个拥抱,羽毛暖绒绒地蹭在他的脸侧。
这是多么温暖的怀抱啊。
“不走了,阿尔弗雷德,我回家了——来吧,我有一个想法要说给你听。”
他终于又看到自己的雏鸟飞翔在头顶的天空。
——
「电视台为您报道……葬礼于今日举行,他的所有秘密,与他数十年生涯所进行的研究和使用的装备,在他死时与庄园一起化为灰烬。很明显他的管家点燃了大火,而管家本人则在现场死于中风。据调查了解,他的全部资产,包括所有银行户头与金融资产全部不翼而飞。」
【所以,你为什么还驻留在人世呢?】不知何处的声音询问在灰烬之下徘徊的幽灵,【为什么不前往冥界,反而要在这片洞穴中流连。】
“为什么?”珍珠白色的幽灵艰难思考了一会儿如何回答,注意力却总被眼前的那个男人吸引走,“……布鲁斯少爷。”
布鲁斯的年纪早就不小了,身上还能看到隆起的肌肉,只是遍布着伤疤,攀爬岩石的时候快要没有软骨的关节干涩得好像有锈在摩擦。
或者叫他蝙蝠侠吧,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已经随着那场葬礼被铭刻在了墓碑上。
阿尔弗雷德飘过去,现在他能轻而易举地摸到男人的头顶。
他的男孩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左右巡视半晌,又把舌尖的名字抹去了。他遮掩起眼中的怅然,低头嘱咐那个黄色头发的女孩两句,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因为……我在等我的孩子回家。”
阳光下的树枝点燃烧尽了,飞鸟早也没有栖息之所。
可是他的孩子总是会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