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完楚设回家之后，谢无殊看见林序南嘴里鼓鼓的，对着一张照片嘟喃道，“谢无殊这臭小子，万一真的有精神病怎么办？爸爸我啊，还得养他。”

走近，谢无殊看清被摆在饭桌中.央、林序南正对面的照片是他喝醉酒的那一张。

谢无殊眉头一跳，手指夹走照片，问：“我不是把他收起来了吗？你是怎么找到的？”

他低头，就看见照片上的他迅速变换成谢也，对他轻佻一笑。谢无殊弹了弹照片，暗骂道：“轻浮男。”

“这还不简单。”林序南吃着鱼肉，嚼嚼嚼，吞咽道：“枕头下。”

谁不知道谢无殊最喜欢自己，每天晚上都要看几眼自己才能哄自己睡觉。

而房间里面又没有小镜子，他只能看照片。

林序南也只是试着找找看。没想到真的能够找到。毕竟，他也可以通过手机中的相机看自己。

“我本来都没报多大希望。”林序南嘿嘿一笑，拉开座椅，喊他坐下。

谢无殊摇头，“我吃饱了。”

裤兜震动，是手机。

为了防止上次郝帅给他发信息他看不到，谢无殊专门设置震动来提醒自己。

他掏出手机，看到郝帅的邀请。

［郝帅］：我有一些话想要跟你说。是关于你的项链和手写信的。

谢无殊一下子就想到林序南拿出来的信和他脖颈上的项链。

［谢无殊］：是你给林序南的？

［郝帅］：嗯。我知道你失忆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交代些后续。

郝帅不安咬着手指头，低垂着眼，看着眼前幽幽发光的屏幕。当初谢无殊把一切事情交给他，他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没想到事情真的变复杂，他也成功搞砸这一切，卷进许多人。

事件拖延至今都未结束。

他也是，久久无法从中逃脱。

要趁着谢无殊失忆的好机会赎罪，要不然等他恢复记忆，郝帅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会死掉的。

而且，一天不说，他就憋着难受。他也不想跟他女朋友呆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抽出时间来想谢无殊的事情。

这是对女朋友的不忠！

他可不是死gay！

他可是笔直笔直的！

［谢无殊］：好。明天早上十点，幸福咖啡厅。

谢无殊把幸福咖啡厅的地址发送过他。

［郝帅］：收到。

谢无殊聊完天，抬头，看着一无所知的人，通知道：“明天我要出去跟郝帅见面，了解一些事情。”

林序南高高挑起眉梢，心情不虞。这臭小子，怎么又事先做决定不告诉他。

在听清是谁之后，他立马放下眉头，兴高采烈道：“好啊好啊。你一定要去啊！”

“快去快去，从他嘴中掏出信息来。”林序南给他打气，脸蛋更是激动到发红，大着舌头道：“回来我给你加餐。”

“……我要十排哇哈哈。”

“没问题！”林序南大手一挥，批了。

谢无殊也跟着笑了，“你慢慢吃，我先洗澡。”

－

谢无殊拿好衣服进了浴室。

等洗完，他撩发，与镜中的谢也四目相对，唇.瓣微启：“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你的模样。”

墓碑上被遮住的上半张脸，今天的遥远一瞥，都是不完整的。

遮遮掩掩的，让他很不爽。让他也欣赏一下他未来的面貌。

小也艰难从谢无殊丢在地上的裤兜爬出来，跳上洗手台，呆呆愣愣看着对视的一人一鬼，不明所以发出一声“叽”。

［怎么了怎么了？］

谢也不满看着小也，动了动嘴唇，“蠢货。”

“滚一边去，别来打扰我们。”谢无殊直接把小也弹出洗手台。

刚刚爬上来的小也：……？

掉落在满是水的地面，他才呆愣愣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又委委屈屈发出猛烈的一声“叽”。

［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之大，引来一人。

林序南：“怎么了？谢无殊。”

林序南听到悲惨的一声，以为是谢无殊叫的，连忙瞬移到浴室门外，不停踹门：“谢无殊你怎么了？”

谢无殊看着微笑不语的谢也，还有罪恶源头小也，活动手腕，心一狠，一拳打在镜子上。

就当是他打镜子的时候不小心发出的惨叫声好了。

刚好他也看谢也不爽很久了，遮遮掩掩这么久都不肯让他一睹芳容。

而且，如果他不造成更严重的事情的话，随意搪塞过去，到时候林序南就会好好地转动他的脑筋，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到那时，他肯定会识别出刚才的声音并不是他发出来，再加上林序南看见小也跳上他掌心的那一次，保不准他会不会联想起来，从而推测出真相。

如果上次没有下雨，没有突如其来的雨水打断他的思考，他还真没办法搪塞过去。

谢无殊若有所思看了已经扭曲不成样的镜子，那雨，到底是不是他做的呢？如果是他做的，就说明他对林序南很了解。

“啪”。

镜中破裂了。

林序南踢开门。

他看着一片混乱的浴室，心差点停止跳动。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的？

“绷带绷带，不不不，先去医院。”林序南并没有问谢无殊是怎么造成这局面的，他隐隐约约察觉到，问出来的结果并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谢无殊冷眼瞧着手上沾满细小碎片、流着血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面无表情拔出碎片，安慰，“包扎就好。”

实际上，他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谢无殊回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谢也。

是他。

谢也帮他承担了疼痛。

他朝着谢也的那张脸打爆镜子，现在他的脸早就扭曲到不成型，不过谢无殊还是能够看见他在笑。

肆意而扭曲的笑。

笑到直不起腰。

镜中的他，逐渐恢复成墓碑照片上的模样，阴郁一扫而光，显得有些纯情。

谢无殊被感染，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真是搞笑。

林序南慈爱摸了摸他头，感叹：“你真的是精神有问题。现在还能笑的出来。”

谢无殊反手用完好无损的手揍了林序南一顿，颇为冷淡道：“别碰我。”

“是是是大少爷。”转身的时忍不住骂一句，“死洁癖。”

“……林—序—南。”

“哎，大少爷有什么事情吩咐奴才吗？”林序南故意对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谢无殊被恶心到，不得劲回到房间。

林序南没一会就拿着医药箱进来，操心道：“哎，这样真的可以活过一个月吗？这都什么事啊。哪里都有风险。”

谢无殊笑嘻嘻，“所以你就让我出去玩吧。”

林序南横眉冷对，冷哼一声，在包扎完之后，低声说：“谁管你。最好死在外边。”别让他再担心谢无殊。

谢无殊知道他答应了，冲他沧桑弯曲的背影，双手放在嘴边，欣喜喊道：“妈妈桑，爱你一辈子。么么哒。”

林序南身影一顿，差点华丽丽摔到在地。站稳之后，他怒不可遏加快速度，在甩门前头也不回对着他怒气冲冲比起中指。

“恶心的臭小子。早点去死吧，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变成我狗儿子，只会汪汪叫。”

谢无殊躺在床上，举起手，看着自己被包扎成粽子的手，轻轻笑了笑。

然后，“汪”。

门外，传来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

谢无殊满意哼了声。

脸上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他有些茫然眨了眨眼，薄薄的眼皮宛如有千钧重般不受控制往下掉，眼神开始迷糊。

等等，他还没有看照片。

谢无殊挣.扎半天，满头大汗，终于掏出自己照片，心满意足用余光扫了一眼，然后，睡着了。

林序南开门进来，一瘸一拐的，本想叮嘱一番，顺便找回刚才的场子。

打开灯一看，某人身体紧紧蜷缩起来，左手上还紧紧捏着一张照片，双腿弯到身前，正睡着香甜。

林序南张开的嘴缓慢闭上。

从谢无殊手中抽出照片……等等，他怎么抽不动？林序南紧咬牙，跟拔河般从谢无殊手中抽出照片，塞到他枕头底下。

然后，沉默地给人盖被子，沉默地关了灯，沉默地蹑手蹑脚关了门，沉默地，不，疯狂地下单一箱哇哈哈。

他握紧拳头，眼中是熊熊燃起的火苗，想道：“儿啊，哇哈哈不够还有啊。”

林序南来到谢也供台前，虔诚双手合十，祈祷：“让他安全渡过这一个月啊。”

祈祷完，林序南慢半拍反应过来，无奈扶额。

他刚才是在干什么啊？

对着谢无殊祈祷谢无殊平平安安。

真是下意识的坏习惯了。

林序南摇摇头，回到房间。

人走后，死气沉沉的照片瞬间活过来，谢也在相框中挣.扎半天，突破束缚，跳出相框。

吞噬掉楚设之后，他身上的能量恢复一些，勉强可以支撑他变成一小纸人。

蹦蹦跳跳来谢无殊门前，滑过门缝，他对着谢无殊那毛茸茸的脑袋恶狠狠一跳，跳进他梦中。

谢无殊骤然蹙眉，又很快舒展开。

小也蹲在床头，看着迫不及待进去的谢也，也紧跟着跳进去。

顷刻后，小也蹲在床底沉思。

刚刚，他被谢无殊的脑壳弹开，一路旋转飞舞跳跃弹在地上滚进肮脏的床底。

“叽。”

［小也脏了呜呜呜呜］

“叽。”

［凭什么那死人就可以进他梦中，小也不行！］

“叽——”声音尖锐又刺人。

［死谢也死谢也死谢无……］

小也着了魔，念叨直到谢无殊醒来。

—

梦中。

谢无殊并没有梦到什么，在谢也跳进来之后，梦开始有了画面。

同样在镜子面前，谢无殊愣愣看着顶着他的脸对他笑得灿烂的谢也，再看看周围被吞噬的黑暗，眼神迅速由茫然到清醒。

“笨蛋。”谢无殊直接拿掉没有镜子的镜框，随意丢在地上，捏了一把他的脸。

触感很好，滑嫩像是块豆腐。谢也很是享受，眯着眼，蹭了蹭他的掌心。

“你是猫吗？”谢无殊揪住他的耳朵，骤然靠近，仔细看着他，威胁道：“谢也，你现在长什么模样？”

谢也也不反抗，眼都不眨一下，只顾着死死盯着他，漆黑的眼底旋转着漩涡，越旋越大。

眼白逐渐被黝黑无光的瞳孔吞噬，眼睛一片黑。

令人毛骨悚然。

谢无殊并没有任何不适，见人不回答，下手极重，对着他的脸左捏捏右捏捏，然后，捏着他腮帮子，硬生生挤出金鱼嘴。

“噗呲”，谢无殊忍不住笑了，圆润的眼中满是细碎的笑意，鸦青色的睫毛如蝶翅般轻轻刮着谢也骚动的心。

在谢无殊注视下，谢也缓慢恢复成他原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