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懿走了出来,苏珊松开了林森梵,问道:“怎么样了?”
“体温暂时降下去了,现在睡着了,”谭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伸了伸脖子,“累,让我歇会儿。”
苏珊过去抬手给她按了按脖子和肩膀,问道:“怎么回事?我听见你给我打电话急死我了。”
谭懿指了指林森梵,“问他。”
林森梵摸摸鼻子,将事情经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了一遍,说得他口有些渴。
苏珊秀眉冷厉,“这该死的陈松!”
又转头盯着林森梵,“你怎么知道她有事?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林森梵喝水的动作一滞,“刚刚说了,看她换个衣服很久没下来,我就上来了......进来是何大哥帮的忙。”
“他是谁?”
“上次青龙寺救的大爷的孙子,现在跟在我身边。”林森梵解释了一下。
何延直接说:“是他的保镖。”
林森梵:......
苏珊眯了眯眼,“保镖?”
林森梵不多说,切入正题:“陈松那边,我会在注意的,之后是要报警还是怎么看江......她怎么处理吧。”
“还有,这件事后,还是得给她找个女性保镖。”苏珊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林森梵点点头,捏着手里的摄像机,没说什么,只打算江清浅醒后交给她。
“唔......”
所有人立马朝着内室望去,谭懿和苏珊更是立马起身跑了进去。
江清浅又烧起来了,谭懿叫了简缙进去,又给了一次药。
简缙擦擦额头的汗,“如果三小时内下不去,就还得送医院,小懿,你知道的。”
谭懿点点头,眼里也有些焦急。
江清浅只觉得自己在滚烫的水里,周身喘不过气来,脑子里的画面零零碎碎,又回到了四年多前的那个晚上,她浑身不停地出汗。
因为恐惧,更是发出了一些呜咽声,一会儿又是三年前的雨夜,她在房间里叫天天不灵。
一会儿又是陈松狰狞的面庞。
她只觉得被困住了,醒不过来。
睫毛轻颤,眼角流出清泪。
嘴里仍在喊:“不要......”
苏珊看着江清浅难受的样子,用帕子给她擦干了汗又不停地渗出,她心疼死了。
眼里也有些湿润,看着她手腕上的青痕,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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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懿看着林森梵,林森梵感觉到谭懿的视线,偏头回望,眼神坦荡。
谭懿声音稳定,不重不轻:“林森梵,我们能谈谈吗?”
林森梵点点头,跟着谭懿来到走廊上。
走廊尽头是一扇圆顶窗,透过窗户能看见这座城市最美的江景,此时华灯初上,林森梵眼睛扫过,带着一丝谭懿看不明白的空灵之色。
抱着双臂,谭懿也没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林森梵,她在考量。
林森梵看着繁华夜色,神色自若,他在等谭懿开口。
“很多事她喜欢埋在心里,但不代表我会容忍别人欺她辱她。”
“嗯。”林森梵点点头,转过身来,正了正神色,表情严肃庄重。
谭懿看着他这番做派,也稍微柔和了一些脸色,不明显,但可以看出防御姿态稍减。
林森梵不像以往,浪荡、纨绔、目中无人,他今天和声跟她们交谈,跟她出来,种种姿态都向谭懿表示了他的尊重和认真。
不带任何一丝轻贱神色,望向窗外时,似乎也像爱苍生的肃穆神灵,她不明白世俗之人,尤其是林森梵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姿态。
但今天林森梵,让她觉得可以对话。
谭懿盯着他:“今天索性把话挑明了吧,当年的事,她不说我们也不想问,但明眼人都知道你们的婚姻还有一一,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林森梵静静的听,知道她还没说完,等她继续说下去。
“刚才苏珊的话,我也听见了,除了流露在外的名声,你以前也欺辱过她。”
“林森梵,虽然森远很厉害,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谭懿越说脸色越冷,看着林森梵并未恼羞成怒,仪态尚且保持得当,她吸了一口气。
“是江清浅的错吗?生理上的优势,你们男的就这么用的?”
最后一声质问出声,谭懿不再开口,等着林森梵回答,她要看看林森梵的态度。
林森梵全程没有低过一次头,没有把视线转移,身姿挺直,他没有急着开口。
这声质问属实有些戳脊梁骨,但他......却最不可能是这样做的人。
诚然,男女之间天然的生理差异,拥有了力量的绝对优势,由此在社会上的地位更是有着差别。
甚至,太多男性借着这种天然的优势,欺压女性,垄断资源,吃尽了性别红利,却误以为是他们自身的本事。
因为他是林声繁啊。
他有能力共情,有佛祖慈悲之心,也最不屑成为这等欺世盗名之辈。
“是林森梵的劣,是陈松的恶,江清浅堂堂正正。江清浅......很好,除了生理劣势,不输任何人。”
林森梵的话说的谭懿眉头一挑,她没想到林森梵还能有这样的发言。
但是他的态度,让谭懿很满意,若是有一点说的不对,谭懿也不会放任江清浅深陷泥潭。
她会竭尽所能,撑住她。
江清浅没有能力吗?她有,她也能离开、甚至报复,只是过于重情义,无法伤害徐水华和林善臻。
“你现在做的这些是是为了什么?弥补?讨好?”
“不是,”林森梵摇摇头,认真的说:“放她自由。”
谭懿笑出了声:“自由?什么自由?哪种自由?”
“不为了他人和社会而违背本心做出选择,每一个决定都是基于自身意志的自由。”
谭懿敛了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知道和做到之间差得远。”
林森梵知道自己这具肉.身的信誉度在大多数时候一向很低,他抿了抿唇,“你不用相信我说的,你看我做的。”
谭懿很久没有说话,她觉得今天见的林森梵,带来的冲击感过于大,不由得怀疑到底是以前大家对他的误解呢,还是他换了个人。
颔首,谭懿说:“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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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见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来,一脸疑惑地发问:“你俩去哪儿了?”
谭懿坐下,半阖眼皮,“论道。”
苏珊:?啥玩意儿。
“清浅醒了,简医生说烧退下去了,这段时间要好好养一下。”
谭懿闻言起身,和苏珊两人列队一样进了房内。
江清浅正怔楞的看着窗外,简缙给她换了瓶点滴,“这两天饮食注意一点,还有不要过于剧烈的活动,也要避免长时间工作,尽量静养。”
简缙朝三人点了点头,把液体挂好,转身去了外面,走过来和林森梵交待了一下情况。
江清浅也转过头来了,和她俩笑了笑,“谢谢你俩了啊。”
苏珊白她一眼,“客气。”
谭懿问她:“好点了吗?”
江清浅点点头,苏珊赶紧凑到床边坐着,问她怎么回事。
江清浅随着问题,回忆今天,说到一半,想起了浴室的情形,一哽,苏珊愤怒地骂着陈松这个狗东西。
骂完听见江清浅的声音停住了,看着她的脸,由于回忆起了今天的浴室窘态,江清浅脸已经羞恼的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苏珊看她变色龙一样的脸色,抬手探了探她额头,转头看着谭懿:“她......这是出啥问题了,你快来看看。”
江清浅拿下苏珊的手,“没事,林森梵呢,你叫他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苏珊出去的空档,谭懿和江清浅说了她和林森梵的谈话,江清浅手握成拳,蹙了蹙秀眉。
说林森梵的话,没有给她带来波动,是假的,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要给她自由。
不为了他人和社会而违背本心做出选择,每一个决定都是基于自身意志的自由。
呵,他两句话就说透了她前半辈子的状况,真是讽刺。
这样的自由,她有吗?
林森梵进来的时候,谭懿就出去了,房内只剩下林森梵和江清浅二人。
换成过去,江清浅极力避免和林森梵共处一室,也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的潜移默化,还是今天林森梵的一举一动让她有那么一点相信林森梵没恶意,至少现在没有。
她和他在房间里,她半坐在床上,手上滴着点滴,病中娇花。
很半天,房间里只能听见点滴滴落的声音。
林森梵开口了:“你......还好吗?”
林森梵面对江清浅,总是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刚开始可能是叹息、替肉身赎罪的心理,后来混杂着一些愧疚,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他也说不上来。
是一种很难清晰表达的心理,无关于喜欢,只是总归是和刚开始不同了,是有些在意的。
这种在意让他会想到青龙寺后山竹林里以及今天浴室里,江清浅的脆弱。
也会想到她受到伤害后的自立自强和情义之间的拉扯。
会为了她做一些不是很必要的事。
江清浅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抬眸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你今天......为什么救我?”
很直接,很赤诚,江清浅拿掉了聪慧和探究,用最原始的方式,向林森梵询问他的改变。
林森梵睫毛一颤,他在保证不崩人设的情况下,尽力的做着符合常理的改变,但他开局的人设实在是太烂了,他又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本心,所以难免会惹人怀疑。
但他想尽力试试,摸着手腕上的佛串。
“救你,也是在救我自己。我......在垃圾堆里滚了太久了。”
话语不多,但字字坚定,江清浅神色有些意外,怔忡一会儿。
“你和谭懿说,要放我自由。”
“我说错了,是你拿回自由。”
这句话让江清浅怔了一下,心底涌起一些酸麻。
“为什么?你以前很恨我的,甚至你就做过侮辱我的事。”
江清浅和林森梵的声音都不重,江清浅的很轻,像羽毛划过心上,飘荡在空中,她很平静地说出那些让人疼痛的记忆,好像并不在意。
被子里的手暗暗捏紧了,眼眸也微垂,江清浅等着他的回答。
“有句话叫今时不同往日吧。”
“是离婚吗?”
“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