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与警车极速赶来，许琢做了简单笔录，陪宋时归去了医院。

抢救室廊道的灯光映在许琢惨白的脸上，血色毫无，许琢仰头闭眼，脑海中宋时归被砍伤的画面挥之不去，从手到脚冰凉刻骨。

明知道宋时归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当许琢望向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心还是高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宋时归双眼紧闭被推进病房，许琢随着进去，听见护士温声道：“你的朋友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明天应该就能醒来了。他的父母呢？”

是啊，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仍旧只有许琢一人。

许琢明明在救护车上就给邓舒桐打电话让她联系宋衡了，宋衡还没有来，去了哪儿，不言而喻。

许琢在病床前，眼中眷恋，手指细细描绘着宋时归的眉眼，“宋时归，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快走了。”

语调难以自持的哽咽，许琢趴在宋时归床边，泣不成声。

“宋时归，我快走了，你要好起来。”许琢将喉间酸涩尽数咽下，再也找不到刚才的脆弱，慰道，“我很爱你，宋时归。”

话音落下，开门声响起，许琢看过去，见风风火火跑来的邓舒桐，说不上什么感觉，只庆幸着宋时归此时没有醒来。

他的生父竟然比不上一个有责任的老师。

邓舒桐跑得慌张，此时看到床上场景，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她停下，缓步走过来，看向在床边守着的许琢。

许琢双目通红，眼中满布红血丝，可见憔悴。

邓舒桐没有去问原由，轻轻搬了个凳子坐下，宽慰道：“许琢，老师来了，你睡会儿吧。”

许琢一点都不困，向邓舒桐说明了缘尾。

邓舒桐即使经过风浪，也没有见过这般事情，“你是说苏延捅了宋时归？”

许琢点点头，理解邓舒桐的惊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苏延这样疯狂偏执。

“宋时归的父母呢？”

不怪邓舒桐多问一嘴，换作寻常家庭孩子出事，家长无论做什么，即使有再大的矛盾也会放下成见先来关照孩子。

这都已经十二点多了，也不见宋时归的家长，只有许琢守在这里。

“可能在警局吧。”许琢淡淡道，目光又回到了宋时归身上。

邓舒桐担心宋时归，也担心许琢的身体，见许琢盯着宋时归看，再次劝道：“许琢，老师在这里看着，你在这睡一会儿，明天不要耽误上课。”

剧情提前许多，许琢已经不在乎什么上不上学了，他冲邓舒桐道：“老师，我请假。”

邓舒桐不认可地皱起眉，“许琢，我知道你是关心同学，可你的身体也很重要，现在高三学业紧张，这里有老师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睡醒就去上课吧。”

许琢定定望着邓舒桐的眼睛，邓舒桐不知道，他和宋时归不是同学，而且……他的任务也没有完成。

许琢转开视线，忽然觉得很闷，站起身出去，邓舒桐以为许琢要回家，连忙道：“到家后给我打给电话。”

许琢没否认，开门出去，走廊静悄悄，感应灯亮起，照着孤寂的身影，许琢没在门口呆多久，他最后回头透过窗户看了宋时归一眼，转身离开。

路上车辆来往，不似白天车多，许琢找了个垃圾桶旁边，点燃烟，手指滑动，播去一个电话。

许琢猛吸一口烟，将烟摁灭，随手丢进垃圾桶，看着电话接通，对方先道：“你好，请问你是？”

许琢听着对方嗓音平静，但压在底下有着焦躁，勾了勾唇，“我是宋时归的同学，许琢。”

宋衡同样站在警局外面抽烟，听见是许琢，失去了耐心，“是小许啊，这么晚打电话是有急事吗？叔叔这──”

“宋时归你不管吗？”许琢懒得听宋衡的虚伪，单刀直入道，“你是只有一个警局里面的儿子吗？亲生儿子在医院你都不管吗？”

宋衡听见许琢这么一大通不客气的职责，也不愿装得和蔼，“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他的同学而已！我的家事还没轮到你指手画脚！”

“二院，东一楼1402。”

许琢报了地址，挂断电话，打车凭着记忆去向苏延所处的警局。

长街两侧霓虹灯闪烁，快速向后退去，许琢望着窗外出了神，不知道宋时归现在怎么样了。

他到了警局，找到方才让他做笔录的警察，再次详细补充了细节，请求让他再见一次苏延。

小警察将许琢带到房间内，并没有离开，认真记着两人的对话。

苏延双手被拷着，坐在凳子上，满脸狼狈，可气质依旧锐利危险。

许琢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冰冷俯视着苏延，这个不可能迷途知返的主角。

“真没想到你会来。”苏延刚经过一番审讯，看着许琢，语气平静到根本没有意识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家有关系，随便找几个人，速度快一点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能离开，苏延丝毫不在意，更不要说是悔恨了。

难以看出此时的冷漠竟来自于一个高中生，小警员的记录的手一顿，再次打量苏延，猝不及防的对视，那双眼睛冰冷彻骨，带着不可言喻的势在必得。

“许琢，其实我一开始想捅的是你。”苏延可惜道，“但没想到宋时归给挡下了。”

许琢当然知道，一开始T21警告他不要做任何事，许琢克制自己不要上去格挡，没想到当时的冷刃竟是向自己而来。

宋时归把他推开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许琢没有说话，苏延见其反应平淡，“啧”了声，他想看到许琢那张脸上出现震惊的表情，好将脸上的面具卸下，如他一般。

“宋时归喜欢你，你知道么。”苏延说完，眼神如蛇般滑腻，不放过许琢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送给你的那个破烂挂件对他来说很重要。”苏延料定了宋时归闷葫芦不可能把心脏剖出来，血淋淋露给许琢，让他看见自己的软弱无能。

苏延似想到什么，忽然激动拍桌，脸上出现一瞬的癫狂欣喜，“忘记告诉你了！我骗了你一件事！”

“说起来还和这个挂坠有关呢，其实那只猫是我弄死的！”

苏延盯着一处，回忆起来。

当时天蒙蒙亮，苏延站在楼道里眼尖看见了那只小猫，窝在树丛里，呼吸浅薄，无法出声。

宋时归找了半天，只好原路返回。

苏延见到那只羸弱的小猫，压下心中的激动，缠着母亲出门，吃完早饭后，苏若君要去上班，苏延一个人回家。

他依着记忆找到了那只小猫，只不过轻轻玩了几下，小猫就死了，苏延失了兴趣，忽然想起宋时归还在找猫，于是又高兴的上楼。

他告诉宋时归，并把所有错误都推给宋时归，看着宋时归愧疚的低下头，心中的欢喜更是达到顶峰。

之后，他就见宋时归一直都带着这个挂坠，许久没有换过。

许琢听完，拳头握紧，看向苏延那张欠扁的脸，如果不是有人在，苏延一定会被揍的很惨。

苏延看见许琢情绪变化，脸上笑容不断扩大，手指敲打桌面，笑道：“那么在乎宋时归啊，那你知不知道宋时归被我打过多少次？”

苏延换了个舒服坐姿，仰头望着天花板，口中轻喃，好像在认真回忆着。

“很多次吧，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每一次考好回家里之后，我都会叫人揍他一顿，他不服气，我就告诉宋衡，宋衡再把他骂一顿。久而久之，他好像就没再这样了。”

从语气中竟然听出了对宋时归的责怪，责怪宋时归的学习好，责怪宋时归的骨头软，只是被揍了几次，被骂了几顿，就不敢在他面前耍威风了。

许琢气得发抖，做了几个深呼吸，听见T21冷静清润的声音。

［T21：他是故意的，别上当。］

是，苏延就是故意的。许琢看向苏延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似是等待许琢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你这么恨宋时归。”许琢道，“就是因为他比你优秀吗？”

“当然不！”苏延猛地拍桌，俯身冲向许琢，歇斯底里，“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还妄想抢走我妈！想都别想！！”

“荒谬！”许琢被这个理由惊讶到，仅仅是因为害怕被分走母亲的爱，就对人大打出手。

一份恨意埋藏了十年之久。

在门外倾听许久的苏若君，忽然走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苏延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苏延白皙的面庞瞬间浮现手指印记。

方才桀骜不驯的苏延在这一刻冷静下来，看向苏若君，眼中含泪，怯声叫了句：“妈……”

苏若君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眼中不允许有一粒沙子，这样的人竟然生出了一个善妒的儿子，简直是怒其不争。

“苏延，妈妈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苏若君再生气，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心连着心的难过，平日再严厉，此时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砸在桌上，频频摇头懊悔，“是我教坏了你。”

小警员见时间差不多，将许琢与苏若君请出去。

苏若君擦了擦眼泪，这才看到许琢，扯动嘴角笑了笑，“小许，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许琢望向苏若君，苏若君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仍然是正装，想必是还没下班就听到这件事，连忙赶过来的。

“宋时归还在医院。”许琢答非所问。

苏若君翕动鼻子，眼角又有泪落下，她快速拭去，问：“时归……他怎么样？”

“还没有醒。”

苏若君点头，“时归爸爸已经去医院了，你也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