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居和店员的争吵还在继续,店员急得满头大汗,忽然看到都夏脖子上戴的项链。
“小姐,这一款项链真的是需要提前预定的,不是我们骗您。不信您问您朋友,买的时候是不是等了很久。”
“她懂个屁。”许宁居头发一甩转过来,瞟到都夏握着脖子上的项链。
她低头凑近那根项链:“假的吧,你这项链哪来的?”说着居然要上手来解。
都夏挡开她的手,厉色道:“干嘛?买不到,许小姐这是准备明抢啊?”
“戴个山寨货还真把自己当有钱人了?”
“你没听到刚刚店员说的吗,她们会认不出自己牌子的东西?”都夏手指绕着项链转了转,“确实要等很久,许小姐喜欢的话,不如趁现在赶紧排队。毕竟,老是想着抢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不要了!”许宁居发火道,“我看你们家品牌的定位是中低端市场吧,我才不想和这样的人戴同款项链。”
“哎哟,许小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连中低端的项链都买不到?”都夏回道。
许宁居正要走,店员凑上前去:“小姐,您刚刚选的那几条给您包起来了……”
“我不要了!拿走!”
留下店员在风中凌乱,白忙活一下午。
真是大小姐,把人耍的团团转。都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对着门口喊道:“逛了半天,只看不买。我建议许小姐下次改逛公园吧,别逛商场了。”
许宁居气不过,又折返回来,一张黑卡递过去:“买单!”
店员恭敬又开心地接过去:“好的小姐,请稍等一下。”
许宁居一挑眉:“你呢?”
都夏又伸手摸上自己颈间的项链,淡淡地笑:“怎么看这些项链的光泽、颜色都比这条差一点,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将就。”
不是项链买不起,而是嘲讽更有性价比!
许宁居气冲冲地走后,都夏又折回店里,把项链解下来:“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这是你们家的项链吗?”
看到柜台里那串一模一样的珍珠项链,都夏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紧张,赝品碰上正品,可别在许宁居面前被拆穿。她虔诚地祈祷义乌商贩的水平很高,仿的一模一样才好。
她单手捂住自己的项链,视线被柜台里银光闪闪的珍珠吸引过去,心里升起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该不会这一串是正品吧?
店员戴上手套,拿着放大镜确认过每一个细节,最后一锤定音:“小姐,是我们家的。”
留学生站在一旁帮忙翻译,都夏震惊地嘴都合不上。
因着刚刚都夏帮她完成了一个大单,店员对都夏很热情。她看出来这应该是别人送给她的,一把把都夏拉过来:“您看,我们有几个地方做过防伪标识的,第一颗珍珠的底部……”
都夏呆滞地站在那里,项链从她的视线里消失,透过单片带光源的放大镜,她看见八年前郁远青青涩稚嫩的脸。
他漫不经心地把项链取出来,连盒子都没有。昂贵的项链被挂在都夏的脖子上,她却不知道里面暗含的千斤重的心意。
项链被店员重新戴回都夏的脖子上,都夏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想法很突出——我想要立刻见到他。
夜晚下了一场大雪,不好打车。都夏戴上耳机,开着导航,沿着被盖上纯白色雪毯的路一路狂奔。自从中考体育结束后,她再没有这么拼命地跑过。
“前方路口右转。”
志玲姐姐温柔似水的声音传来,购物袋在都夏的手里晃来晃去。都夏想起高中郁远青翻墙出去买吃的,她在围墙下焦急又担心地等着。有时候会被保安发现,郁远青会一把拽过她的手,带着她往教学楼狂奔。
如果右转能转回十八岁就好了。
以前周末两人偷溜出去玩,郁远青总会在拐角等她。
可时过境迁。
拐角后面没有郁远青,却有一个勤快的老板。自行车修车铺的老板拿着铁锹,地上的雪被铲完了大半。
当都夏意识到自己踩在晶莹剔透还反光的地面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顺着地下的冰碴子呲溜一下滑了出去,往前扑倒在地上。好死不死,项链被旁边的自行车挂住。
都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耳边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大珠小珠落玉盘,项链断了,珍珠落了满地。
都夏赶忙趴下去捡,正顾着眼前的几颗珠子时,几颗珠子组队沿着路上的小坡滑下去。
“不要!”都夏大喊一声,起身就要跑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目送着几颗珠子顺着下水道的隔板滑下去,清晰地听见它们落在水里的叮咚声。
都夏跑到井盖边上蹲下去看,那几颗珠子早就没有了踪影。她瘫坐到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修车铺的老板很遵守日本的礼节,虽然觉得她有点奇怪,但也只是在不远处继续铲着雪,保持和她一定的距离。礼貌得恰到好处,看也不看她一眼。
都夏脑子还懵着,把剩下的珍珠收好,继续往酒店走。
一打开门,郁远青端着个瓷杯走过来:“今天一起合作的日本演员给我推荐了这个抹茶牛奶,泡起来特别香,你尝尝看。”然后很自然地接过都夏手里的购物袋。
都夏还没缓过劲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喝茶香四溢的抹茶牛奶。
我干嘛要跑呢?当时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摔一跤?明明知道是正品,为什么还要自己戴着,不让店员包起来,好好保管?
郁远青注意到都夏低落的情绪,拿了块毛巾过来擦都夏衣服上的灰尘和雪:“摔跤了?”
都夏点点头。
“把项链摔没了?”他早上出门的时候都夏还在梳妆打扮,但他注意到她戴了那条珍珠项链。
“你怎么知道?”
郁远青耸了耸肩:“没了就没了,你没受伤吧?”
都夏沉默地摇了摇头。
郁远青把她手上喝完的杯子拿走,顺手在水池里洗了:“我再给你买一条啊,说好了再来日本给你换真的。”
都夏走过去,靠在吧台边看着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在都夏的回忆里,郁远青帅气、聪明、温柔又专一,现在还巨有钱。他的选择多的是。干嘛选她?
“为什么不?”郁远青反问道。随后他很快将话题扯开,问都夏明天要不要去买条新项链,有没有喜欢的牌子等等。
他的话云淡风轻到都夏真的会以为那是一条几十块的项链,如果没在店里鉴定的话。
真的值得吗?都夏在心里问他。
叫了个客房服务,两人在房间吃完晚饭。
都夏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迷你电子称。
“你要做甜品吗?”郁远青问道。
“你的药吃的太不讲究了。”都夏把郁远青的药瓶拿过来,从里面取出一个,仔细地称好重量,再用水果刀切开,精确地调整到二分之一片的重量。
她又拿出一个分药盒,里面有七小格。按照剂量把每一天的药都放好,都夏满意地拿给郁远青:“你就按照这个吃,每天一格,这样就不会错了。”
晚上躺在床上,明月高悬,平稳的呼吸昭示着都夏已经熟睡。郁远青转过去,静静地看都夏的背影。等安眠药的药效上来大约要四十分钟,这对他来讲不算长,郁远青做好了睁着眼睛发一会呆的准备,还没等他怎么想事情,在都夏有节奏的呼吸声中,困意渐渐袭来。
睡过去之前,郁远青想,大概是因为待在你身边,才就觉得自己有家吧。
刺骨的寒风中,都夏哆嗦着身子,看向郁远青,她此刻就是后悔万分啊。
难得郁远青休息一个早上,他提前买好了观光巴士的票,环札幌一圈的城市观光路线。九点半发车,郁远青八点半就把都夏薅过来排队。
“真的有必要吗?”都夏往郁远青的怀里又缩了缩。
“当然,我们说过下一次坐观光巴士要一起坐第一排看风景。”郁远青目光炯炯。
他有时候有点直,又有点傻气。小时候随口一说的话谁还当真。
“你不想坐?”
对上郁远青期待的视线,都夏赶紧调整好表情,她笑着挽过郁远青的手:“没有啊,我都没坐过札幌的观光巴士呢,路线图你看过吗?我们会经过哪几个景点?”
她是一个不扫兴的人。就像她从来都没有看懂过排球的规则,也分不清什么二传、主攻手、自由人的差别,她只知道球落地或者出界就输了。
可是那一年亚锦赛在自华办的时候,都夏把自己存的压岁钱都拿出来,搬个小板凳,一大早就去线下售票亭排队,赤巨资买了两张vip的票,带着郁远青去看。
郁远青热血沸腾地给场上的队伍加油:“二次球,漂亮!”
“一传一传!”
“快攻!”
都夏也跟着他一起鼓掌呐喊,虽然她至今都没有搞清楚是哪两个队伍比赛。只记得郁远青穿了件蓝白相间的球衣,戴了条宽发带。
两人很顺利地抢到二层的第一排,倒不是因为他们到的早,而是天气太冷,根本没什么人愿意坐在室外。
郁远青拿出拍立得和都夏合了张影,按下快门的瞬间,郁远青亲在都夏的侧脸上,记录下她激动又惊喜的表情。车子发动,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两人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都夏的头发被吹的到处乱飞,像是贞子再世;郁远青的耳朵被冻得通红。
两人相视一笑,郁远青帮都夏抓着帽子不要飞走,往下层移动。
在充满暖气的室内坐下来,都夏把外套脱掉,长叹一口气:“还是里面暖和。”然后忽然把手背贴上了郁远青的脸。
郁远青被冰的一激灵就要来抓她的手:“你搞偷袭啊!”
“我是怕你被吹成面瘫!”都夏咯咯地笑,“到时候接不了戏可怎么办。”
郁远青很配合做了个眼歪嘴斜的动作,作势就往都夏身上倒:“面瘫了你就嫌弃我?”
“当然了。”都夏回答道,对上郁远青不可思议的眼神,“我本来就是贪图你的美色才跟你在一起的好吗!”
“所以你就是看中我这张脸?”郁远青问道。
都夏几乎要忍不住笑,双手掐上郁远青的脸颊,他身材保持得好,脸上几乎没什么肉,皮贴着骨头,把精致的五官展露无遗。
都夏故意把声音放小:“我看中的可不止这一点。”然后招招手,示意郁远青靠近点。
郁远青有些期待。
都夏清了清嗓子,对着郁远青的耳朵大吼一声:“还有你的……钱哈哈哈哈哈。”
郁远青被吓了一个激灵,都夏得逞地大笑。
“那我没钱了,你就不要我了?”郁远青顺势把手圈在都夏的脖子上。
都夏一副很认真思考的样子。
“喂,这还要想啊?”郁远青哭笑不得。
“当然了。”
“我们两个就只是金钱的关系?”
“倒也不是。但我是个很现实的人。”都夏一脸正经。
“幸好我有钱。”郁远青笑道,刚刚拍的照片已经显出来,他拿在手里细细地看。
都夏也凑过来,郁远青一把把照片举起来:“这是另外的价钱哦。”
都夏笑着把他的手臂拉下来:“如果你没钱,我养你啊。”
郁远青的手卸了力,都夏顺势把照片拿下来看:“拍的还挺好的,构图不错,值得表扬。”转过头看到郁远青正盯着自己,约莫还在想刚才的事,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但你不能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你可以在家学习一项新技能或者是出去运动,总之要找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不然我怕你又会觉得配不上我,悄悄离开。”
一句玩笑话,她回答得那么认真。
郁远青红了眼眶,张开手搂住都夏,郑重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