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行为模式指的是动物面对外部刺激而自发产生的行为,它一旦被引发就会自动完成,不需要持续给予外部刺激。这种模式可以是天生的,也可以是后天通过学习强化产生的。
据都夏分析,郁远青属于后者。
家庭突发变故,把这个少年推到了悬崖边。他别无选择,在最无力的年纪,他只能选择求饶、委屈自己。
这个行为模式反复被激活,形成刻板反应。每次面对都夏的话语,他都下意识选择顺从。在他的思考轨迹里,从来没有自己的感受这一点。
都,动物行为心理学大师(自封的),夏决定改变他这个行为模式。
不是擅长讨好别人的孩子才有奶吃。
在查阅资料后,都夏决定从建立新的反应模式开始。
新的反应模式,需要给予更具诱惑力的奖励。
都夏在寻找这个机会。
郁远青拖着三个行李箱跟在都夏后面,“滴”的一声,套房的门被刷开。
“哇!这个房间好大好漂亮啊!”都夏惊呼出声,“从窗户还可以直接看到北海道神宫!”
她兴奋地在整个房间里参观,郁远青站在原地,有点不是滋味。
“这么喜欢套房,为什么不和我说要换房间?”郁远青问道。
都夏摆成一个“大”字往床上一趟,感受四肢都陷进柔软的床铺:“我没说吗?明明是你说贵的。”
“……那是我们复合以前。”
“那我都提过一次了,复合以后你应该要主动问我的呀。”
“是你总说你还没想清楚,把我推开的。”
“我……”都夏刚想回嘴,忽然发现郁远青居然顶嘴了。
“郁崤!你刚刚是在反驳我吗?”都夏兴奋地从床上坐起来。
“……”
及时奖励,才能建立新的行为习惯,都夏谨记书上的这一点。
她站起来贴近郁远青,很有魄力地吻了上去:“你做的非常好。”紧接着就上手去扒郁远青的衣服,仿佛……急不可耐。
郁远青最近发现都夏有些奇怪。
主要体现在行动里的大幅增强上,平时总喜欢嘴巴叭叭的人,现在居然能用做的就不用说的,就算要说,也是边做边说。
经常一言不合,她就已经凑上来,打乱他呼吸的节奏。
据他观察,这种行动力包括但不限于他和她聊工作的时候、商量吃什么的时候以及边看电视边交流感想的时候。
时间不限,早上也行,半夜也行;地点不限,卧室也行,浴室也行;主动出击,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创造机会上。
难倒了他这个世京大学数学系的学霸,没有总结出任何共性。
对于都夏这种反常的行为,他选择求助AI老师,Chatgpt老师告诉他那是因为雌激素和孕激素的显著波动,导致多巴胺和氨基丁酸的水平上升。如果与此同时受到比较大的压力外加不规则作息,可能会诱发经前焦虑症。
这么严重?郁远青看的时候,皱紧了眉头。
那可不行,男朋友的功能就要在这时候显现出来了。郁远青展现出了超强的服务意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想,他绝对配合,不遗余力。通过这种方式,她能把内心的压力释放出来也好。
只是晚上的时候,郁远青会担心太晚睡觉对都夏的影响不好,所以会默默地控制时间,尽量让她能早睡。
一个礼拜过去,都夏表示完全不知道行为模式有没有纠正。
她只觉得好累。特别是奖励时间是晚上的时候,郁远青各种摆弄她,强度大到像做了一整套hiit,都夏觉得自己近期的有氧运动一定能达标,体脂率有望再下降两个百分点。
但因为书上说行为的纠正不可半途而废,都夏咬着牙又撑了一个礼拜。
终于,都夏的亲戚来拜访,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把这个计划暂时搁置。没有条件,只能先欠着,以后再发放奖励。
就好像加班了一个月,终于获得休假,都夏满意地窝回被子里,打开电视。
她嚼着红薯干正笑得开心的时候,听到洗手间传来连续的水声。
“你要洗衣服吗?我的内裤还要再泡一会再洗。”没有专用的洗涤剂,都夏担心上面的血迹洗不掉。
“嗯,没事。”
都夏没管他,继续看电视。
过了一会,郁远青走了出来,拿着盆去晾衣服。都夏随便往里瞟了一眼,惊得她跳起来:“你把我内裤洗啦?”
“嗯。”郁远青很淡定。
好丢人,都夏总觉得让别人洗自己的内衣裤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特别是经期弄脏了的衣物。她觉得像把自己的某个部分暴露在别人面前一样。
以前和郁远青谈恋爱的时候,他们因为经济条件不够好,也没怎么出去旅游,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郁远青给都夏买了内衣专用洗衣机,所以没有这个问题。
“我自己来吧,下次你不用帮我洗内衣了。”都夏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内裤,就要冲到阳台上去晾。
郁远青拦住她:“阳台上风大,着凉了小心肚子疼。放心,晾个衣服我还是会的,不会弄坏。”然后自然而然地接过都夏手里的内裤,轻松地仿佛拿了一件外套,面不改色地走到阳台上去晾好。
都夏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的羞耻感被冲淡一些。
——“固定行为模式”。
都夏的脑子里浮现出的是这六个大字。
她的行为模式可能是遗传和后天各占一半。妈妈总会用黑色的塑料袋把卫生巾装起来,再趁没有人的时候塞到柜子里。都夏第一次来生理期的时候,是在初中。妈妈拉开柜子,往都夏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卫生巾,让她去洗手间换上。
爸爸回来的时候正好带了冰激凌。
“我今天吃不了,我今天来……”都夏话说到一半,就被妈妈制止。
“哎!可以了!说这些害不害臊。”
潜移默化的,她觉得这件事是要躲着人的。
郁远青已经坐回床上,单手枕在脑后,也开始看电视。
她也需要改变她的行为模式。
都夏靠过去:“你帮我洗内裤,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正常的生理现象罢了,初中生物就学过。你是不是上课不认真听讲。”郁远青抬手敲了一下都夏的脑袋。
“也是。”
都夏决定奖励一下自己这次的勇敢,趁第二天休息的时候去逛商场。
日本的商场里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和零食,都夏想着给父母和徐紫雅带一些纪念品回去。
“都夏?”
都夏转过头,是许宁居。
还真是阴魂不散。
都夏礼貌一笑当作打招呼就想离开,对方却没打算放过她。
“这么巧,你也来逛商场?”许宁居把墨镜摘下来,镜腿点在嘴边,很骄傲的样子。
“嗯。”都夏随口应道。
许宁居上下打量她一遍,最后视线停在她手上的购物袋上,笑得可恶:“什么都没买?”
“许小姐是瞎吗?”都夏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买点便宜得要命的饼干巧克力也算买了东西?我刚还以为你要做善事,送给门口流浪的老爷爷吃呢。”
“我这人买东西讲究眼缘。没有看上的,就不强求。”都夏的语气听起来很冰冷,“不像许小姐,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就罢了,还喜欢把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
她的态度可比当时在公司里见到的时候要跋扈得多,听到许宁居耳朵里就成了挑衅。不就是仗着自己抱上了郁远青这条大腿吗。
许宁居更是铁了心要给她难堪,绝不能让她压自己一头。
“北海道的珍珠举世闻名,你不去看,是因为自己买不起吗?”
“正要去看。”我真是给你脸了,都夏在心里想道,这时候谁退让谁是狗。
“好啊,那一起去吧。”
某知名珍珠品牌店里,两个女人并排走了进来。店员立刻出来迎接:“欢迎光临,请问两位小姐想看点什么?”
许宁居用流利的日语回应道:“我想看看你们的项链。”又转向都夏,“别愣着啊,快和店员说你想要什么。”
都夏从玻璃展柜上抬起头,冲着店里就是一嗓子:“你好,请问有没有会说中文的?”
“当然了,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一个看起来像在做兼职的留学生跑了出来。
“手链有吗?”
“当然了,这边请。”
都夏从许宁居的身边经过,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拽什么拽,这年头,到处都有人会说中国话好吗!有购物点的地方就有来自义乌的小商品和会说中文的店员。这是一条铁律。
都夏相信,如果以后南极被开发出来,一定能在那里买到企鹅小玩偶,背后印着made in China的那种。
这叫文化自信!
只可惜,都夏对自己的钱包没有这种自信。
留学生把都夏带到摆满了手链的柜台:“您看一下,这边这几个都是卖的很好的,是我们家的经典设计。您看中哪一款我可以给您拿出来试戴。”
“好的,我随便看看。”都夏讪讪地笑了一下,脑子里在疯狂计算汇率,十六万日元,那就是将近八千块人民币。
八千块!都夏吓了一跳,本来以为手链小,成本低,售价也低,没想到还是超出预算太多。
“或许……你们家有戒指吗?”
“当然了,女士您看这一款,上面还镶嵌了碎钻呢,特别抬气质。”
还碎钻,都夏看着那又翻了几倍的价格,觉得可以直接把自己抬走了,还抬什么气质。
她余光一瞟那边的许宁居脖子上挂了好几条项链在比较,咬咬牙,又不甘心输。
“她选的那个多少钱?”
留学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笑道:“女士,那是我们今年出的新款,有折扣,打完折三十万日元。”
都夏听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正自己和自己搏斗,到底是应该丢钱,还是丢面子。
还没等她纠结出一个结果,许宁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都夏的身后。
“你准备买哪一个?”许宁居抬手故作亲昵地搭上都夏的肩膀。
都夏本能地一缩,和她拉开点距离:“我……还在看。”
“不会因为被菠萝传媒开掉以后,只能在小公司打黑工,这点钱都没有吧?”许宁居的语气带着嘲讽,“我没记错的话,你都三十岁了,又不是买房买车,连个珍珠都买不起?”
“是二十八岁。”都夏咬牙切齿,你才三十!
“没差啊。”许宁居耸了耸肩膀。
“多谢夸奖。”都夏说道,“很多人说我是童颜,这张脸从小到大都没差。”
许宁居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言语上她炝不过都夏,从金钱上她总能碾压她吧。
“刚刚看过的那几个都给我包起来。”许宁居对店员说道,又随手指了指海报上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款式,“这个有吗?”
“不好意思小姐,这个是我们之前出的五十周年纪念款,现在店里只有一条,已经被人订走了。”店员赔笑道。
“拿来给我看看。”
店员把项链放到柜台里:“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客人已经付过定金了,我们得保护产品。”
许宁居隔着厚厚的玻璃,和项链遥遥相望,心里的火团越来越大。从来在她的世界里,就没有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限量版的包、联名款的车,哪一样不是求着她看、求着她买?
“就要这个。我出双倍。”许宁居眯起眼睛,手很不爽地在柜面上叩了几下。
“真的抱歉,我们已经答应了另一个顾客。”店员有点两面为难,既不想得罪眼前这一位,更不可能言而无信,得罪另一位长期合作的顾客。
“我说,卖给我!”许宁居的嗓门提高了些。
店员又是想办法调货,又是给她推荐其他的款式。
在这混乱之中,都夏歪着头看向柜台里面的项链,怎么有几分熟悉。
她抬手摸上自己脖子上戴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