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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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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寄住院的第三天,中午余田生照例送饭过来,温妮不在,病房里不可避免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很显然,他们都没能顺利适应这件事,因为余田生差点打翻一碗汤,而谢寄只吃了两口水蒸蛋就放下勺子。

没有温妮略带威胁的哄劝,谢寄是真一点都不愿意勉强自己。

“要不再吃点西蓝花?”余田生拿着筷子递给谢寄,“我先用水焯过再炒的,不会太硬,也有一点咸味……”

谢寄没接筷子,抬头看着余田生的眼睛,问他:“你家人知道你天天跑医院吗?”

家人?他指的是赵小荷。

余田生慢慢把递筷子的手收回来,一点点收拾折叠桌上的碗碟。带来多少东西,带回去的好像也还是多少。

他摇摇头,有些无奈道:“不知道。”

“不知道?她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谢寄冷笑,“没想到你还挺厉害。”

家里一个外头一个。不过谢寄没有蠢到把自己当成这个人在外面的谁。

余田生没敢看人,模棱两可地回:“都一样。”

赵小荷不在滨城,甚至不在国内,自然不知道他看谁照顾谁,就算知道她应该也不会在意。

但很多事情从很早之前就说不清了。

谢寄像被气笑,推开折叠桌靠回床头,伸手够纸巾时扯到点滴,针头马上跑了出来,他烦躁地用纸巾压住手背。

这下好了,治疗结束。

“孩子几岁?”他问,语气生硬,“没算错的话,他应该在冬天出生?今年五岁?”

谢寄在二十二岁的夏天接受手术,前一个月徐寒芳送给他那份“礼物”,穿婚纱的赵小荷肚子看起来应该怀孕至少三个月。

“是,年底五岁。”余田生如实回答。

谢寄暗暗吸气吐气,终于还是问出那个困扰他很多年,思考很多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你跟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做到又跟她上床的?”

十八岁的谢寄误喝“清凉补”,余田生自愿把自己当解药送上床。

之后他们一起经历毕业和搬迁,从省城到滨城的三年,其实可以算得上快乐,但后来再想那三年,谢寄很难确认他拥有过几分余田生。

是一半一半,还是只有肌肤相亲的那几十分钟?

他闭上眼睛,意料中没有得到回应,他也懒得张开眼睛找寻答案。

“你走吧,不用再来了。”谢寄听到自己冷漠道,“赵小荷有没有错我不知道。但你错得离谱。”

余田生听到了。但也只是垂眼听着。东西都收拾好装回袋子里,他一个结一个结认真打了很多遍,最后放到一边,出门去喊护士。

护士很快过来接针,谢寄强势拒绝:“不打。我还有事,现在就出院。”

“怎么能现在就出院?医生开了一个礼拜的药,你这才三天……”

余田生在旁边为难地开口:“生气归生气,看病还是听医生的,心脏不是小问题……”

“我没有生气。”谢寄回。

“你就是……”余田生猝然闭嘴,因为谢寄转过来看他的眼神。

谢寄转开视线,低头发信息,一边说:“没有别的话你可以闭嘴。”

他发完信息起身到衣柜里取自己的衣服,想了想又拿过手机打电话,让丽莎派车来接他。

丽莎很惊讶:“谢总您现在就回公司吗?”

谢寄已经把电话挂了,但紧接着萧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接起,脾气很坏地问:“你到底收买了多少人?”

萧睿不理他的问题,气急败坏:“你要出院?干嘛,昭风倒闭等着你开发布会?”

“会开,”谢寄说,“不是今天。”

萧睿还要啰嗦什么,他不耐烦听,径直说:“我在医院住得不舒服。还有,我不喜欢被监视,也不希望再换助理。”

最早的两个助理就是因为事无巨细都向徐寒芳汇报,谢寄才将丽莎从前台提拔成个人助理。

如果再换,他没有信心从零开始教一个人。

本质上谢寄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因为过去很长时间里,他都自觉是个大麻烦,现在情况好一点,他终于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

公司的车很快过来,谢寄没有跟余田生打招呼,独自乘电梯下楼。

余田生在病房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清扫阿姨过来收拾,他才提着东西慢慢下楼。

他现在脑袋还有点懵。虽然谢寄已经走了,不会再听他啰嗦,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反复推敲。

如果刚才他给谢寄完全相反的答案呢?如果告诉他没有赵小荷没有小孩呢……

但赵小荷跟小孩客观存在,他的任何回答都缺乏可信度。

温妮的车子一直没有来开回去,余田生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说不急后他就没再问。

他其实是想问她谢寄出院后怎么样,但一想到谢寄说他没有别的话关心也不必时,他只好闭嘴。

月初照例给罗元元转钱,罗元元有些郁闷地告诉余田生,崔永贵最近都没出来打牌,上礼拜去村里看他,发现他好像有点痴呆的症状。

“不认人,给他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罗元元叹气,“村里家家户户都怕了他,只好把他锁屋里,邻居谁好心就每天给他送一点吃的,屎尿什么的都随他去了。”

余田生很久没说话,听到罗元元问他,他才没什么情绪道:“送养老院吧,给他的钱还是给他用。”

不看僧面看佛面,奶奶教给余田生的,他始终记得,所以照顾崔永贵也只是看在奶奶的份上。

过几天余田生接到新活,是平台上找过来的,同样是二手房改造,业主急着入住,所以工期限时一个月。

余田生带着徒弟以及老弱团队吃住都在工地,只在温妮打电话取车那天才抽出一点空出来。

秦温妮见面就惊呼:“田生哥你怎么回事?才多久不见瘦这么多?你生病了?”

余田生抓抓头发,憨笑:“忙的。工期紧没办法。你最近还好吗?”

有没有见到谢寄?

“我还好。”秦温妮一如既往地聪慧体贴,“谢寄不太好。听说上次出院就回公司加班,最后还是萧睿去他们公司把人押回家休息。”

意料之中。

谢寄其实没变,还跟从前一样,心里有气又不愿意发作,宁愿把自己憋出毛病。

余田生在心里叹气。

秦温妮竟也跟着把气拉长,说:“不好意思啊田生哥,我最近都没见到他,他太忙,约他吃饭还要排好长队。”

余田生有些意外她跟他道歉,秦温妮看出他的疑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猜你应该想知道,但我见不到人,没办法告诉你更多。”

“没有没有,”余田生胡乱否认,欲盖弥彰,“大家都忙。”

温妮又说了画展的事,他男朋友最近拿了一个很有分量的奖,画展有可能提前,不过还没确定。

余田生听后表示都可以,他会把时间留出来,而且为了到时候呈现的效果最好,他还找了这方面的老师开小灶。

“就是你那摄影师同学介绍的负责人,”余田生解释,“他有自己的工作室,我每周去两次,挺有收获的。”

温妮听完眼睛瞪大,很是佩服:“田生哥你这也太上心了。那你每周都去临市吗?怎么去?来回都高铁?”

“下午去晚上回,不耽误事。大概上十次就够了。”余田生笑笑,“他还推荐我参加一个认证考试,我觉得很实用,争取在你的画展布展前考下来。”

到时候他也算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八月中,余田生在工地上接待了一个贵客。

是真的贵,因为徐寒芳从头到脚都金贵,却突然驾临工地,把连余田生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得犹如入定。

赵小海用胳膊撞余田生,压着声音兴奋地问他:“是明星吗是明星吗?怎么会来这里?”

徐寒芳丝巾包着头脸,眼睛在墨镜后扫视每一个人,最后皱眉停在余田生脸上。

“好久不见。”她纡尊降贵地开口,“在这里聊,还是出去?”

余田生心跳已经从刚才的战鼓擂擂中平息。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来了,他只能面对。

“出去吧,”他说,“大家要干活,别误伤您。”

“师父你们去哪?我能去吗?我还没见过……”

余田生没理赵小海,自己脱了帽子外套,跟在徐寒芳身后走出去,赵小海也想跟上,在门外被保镖拦住了。

徐寒芳径自走到楼下上了车,余田生不想上车,就在门边站着,对车里说:“在这里说吧,我还要上班。”

“这里说不了。”徐寒芳语气忍耐,“我的时间也宝贵,上车。”

余田生只好上车。豪华轿车让他手脚都仿佛被束缚,他紧挨门边望向窗外。

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上徐寒芳车的车时他那么忐忑,现在竟也可以心如止水。

徐寒芳会来找他,他没有特别意外。

车子开进一个地下车库,保镖过来开车门,徐寒芳下车,余田生跟着她进电梯,走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然后进入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

应该是什么会所,余田生想,灯光搞成这样,确实适合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房间门在身后被关上,余田生回头,徐寒芳同一时间赏给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果断,快得他甚至没看清对方那只手是怎么甩过来的。

余田生感觉到口腔里涌起的铁锈味,大概是牙齿磕破了什么地方,连着脸上被指甲刮到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痛。

徐寒芳竟问他:“痛吗?”

痛!当然痛!

余田生这辈子挨过的耳光不多。

奶奶最爱打他,但都是操起什么就用什么打,几乎不上脸,那次跟王胜打架倒是挨过,只是混乱中谁都没落好。

余田生笔直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这个耳光打在他脸上,他现在想的却是,至少比打在谢寄脸上好。

“我问你痛吗?”

徐寒芳声音尖利,余田生吐了吞口水,平静地看着她,说:“痛。您满意吗?”

徐寒芳马上又是一个耳光过来,余田生被扇得偏过头,又很快回正,微微垂着眼皮一动不动。

“我奶奶”他慢慢开口,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笑意,“老人家以前教我,被人打就要打回去。徐小姐,我不回手不是因为您比我狠,也不是因为门外那些人,而是因为您是谢寄的妈妈。”

“你还知道我是他妈?我以为你忘了。”徐寒芳边说边走到沙发里坐下,“既然你记得,坐下来,我们算算帐。”

余田生站着没动:“您说,我听着。”

徐寒芳把墨镜摘下来重重丢到茶几上,又弹了弹旗袍上不存在的灰尘,眼睛也没看人,平静地说:“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余田生沉默。

他没有忘,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没有违背约定,因为他没有主动找上谢寄。

重逢纯属意外,他和谢寄一样毫无准备。

“不说话是心虚吗?”徐寒芳严厉道,“第一,你保证过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第二,你说会让他对你彻底死心。我不知道你做到了哪一条,余先生?”

余田生闭上眼睛,因为不想看到徐寒芳那张跟谢寄十足相似的,此时同样写满厌恶的脸。

他可以承受一而再的耳光,但没有勇气面对那张脸。

他吞咽几下,试图将略略抬头的愤怒吞回去,这才艰涩道:“我做到了我能做的,不找他,不爱他。如果您觉得不够,您告诉我怎么做。”

“不找他不爱他?”徐寒芳手在沙发背上拍拍,“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找你他爱你,你很无辜?”

她忍无可忍地从沙发里赫地起身,几步跨到余田生面前,伸出一根手指上上下下指点他。

余田生皱眉,还是没有说话。

徐寒芳终于受不了地刻薄道:“余田生,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哪一点值得谢寄爱你?我告诉你,他那不叫爱,他那是疯,不然也不需要看心理医生,他脑子不正常,而你是罪魁祸首!”

“您是他妈,不应该这么说他!”余田生蓦地抬高声音,自己都有些意外,手指在身侧攥紧,他放低语气,“以前说过的话,您还是没有改变对他的看法……”

徐寒芳愤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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