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人？”秋儒道第一次听到这说法。

这也是浮生真正的秘密所在。

沉伶死后，浮生才现于世，并称其是阴邪之气入体而生，天生邪性。其实浮生承袭母体的意识，知道母体最终的下场，所以才会在一出生就即刻蚕食母体，以防其腐化。

石人本就是神族为了延续其神力而采取的一种办法，所以它与神族、妖族一样，是世俗所说的男女共体，只有他们认定陪伴之人后，可以选择以一种性别存活示人，但另一种性别不会消亡，只是会暂时被封存。

因此，石人母体可男可女，不像普通凡人一样只能女人受孕。

秋儒道隐约似乎想起来，自己很小时候对自己的身体构造有所怀疑，但具体如何，他没有过多的印象，甚至是一片空白。这不是自然的记忆流失，更像是被人故意抽走了这部分的记忆。

秋儒道他从小无父无母，像是凭空蹦出来的，没人认识他也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但他从小聪慧，无师自通开了灵脉，走上了修道之路，甚至在小小年纪就入了神遥之境，之后更是一路青云直上。

如今，回忆妻子怀孕的过程，也是疑点重重。

伏黎恪钦怀孕不过一月有余，肚子就已经大得十分明显，看起来足有六七个月之久。当时，妻子给他的解释是他们家族遗传的缘故，只怀胎三月就能生出胎儿。他虽有所疑问，但因为实在心爱妻子，所以并没有怀疑其他。

想到这里，秋儒道有一个大胆惊人的猜测。“难道我是石人，珊珊是我怀的？”

沉伶附和点头，“不错。”

“可珊珊是我怀的，后面怎么会在阿钦的肚子里？”

这自然要归功于牧镜尘。在一千年前，牧镜尘救治一名即将身亡的孕妇时，发明一种转胎之法，将那即将身亡孕妇的胎儿转到了她妹妹的肚子里，这才得以让胎儿出世。这转胎之法有悖伦理，所以牧镜尘也只用过一次，而那一次，浮黎洛桑正好在身边。

伏黎恪钦承袭了浮黎洛桑的记忆，自然知晓此法。

秋儒道的接受能力很快，这一下就认定了自己石人，秋珊珊是他怀的小孩。而伏黎恪钦为何要将胎儿引入她自己的腹中，明显是为了秋儒道。

伏黎恪钦本就知道胎儿出生就会蚕食母体，为了不让秋儒道被蚕食，这才将胎儿转移到了自己的腹中。

伏黎恪钦做衣裳做得有些累了，让丫鬟扶着她回了房间休息。

秋儒道沉默不语地跟着她进了屋，心中情绪纷繁复杂。

很快，伏黎恪钦就睡着了。

秋儒道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做出了一个决定。

无论其中过程如何，他从始至终，最想要的只是他妻子。只要他妻子能活过来，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们的女儿也不能。

还好无量中的时间与现世不同，不然牧镜尘的肉身恐怕撑不到伏黎恪钦生产的那天。

之后，无量的时间加速流失，很快就到了生产的那天。

那一日，秋儒道早早请来了大师布阵，就为在生产这天阻止浮生。

但在幻影之中，秋儒道看到了他以前没有见过的画面。

一早，秋儒道喝了一碗伏黎恪钦端给他的白粥。

一碗白粥下肚，他就昏倒在了桌上，再没有任何意识。“儒道，你睡一觉，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那些被秋儒道安排的大师们原都是伏黎恪钦安排的。她抽取了自己的灵力附着在一个个符箓制成的玩偶身上，将他们化形成秋儒道请来的大师模样，同时还将自己的丫鬟都调换了出去。

秋儒道自以为的阵法，其实都是伏黎恪钦的手笔。

伏黎恪钦做完这些，灵力已消耗过半。

她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伸手抚摸着肚子的孩儿，“珊珊，你别怪父亲，他就是太心疼我了。等你出来后，他一定会喜欢你，不会怪你的。”

腹中胎儿极有灵性地踢了她一脚，算是回应。

这时候，屋外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伏黎恪钦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慌忙起身，只见风雨交加的门外，站着一个黑衣人。“舅...舅爷，您怎么来了？”

莫道瞥了眼倒在桌边的秋儒道，厉声指责道，“若是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做这荒唐事！”

他大手一挥，便将那些大师们都扫成了一片灰烬。

“舅爷！不要！”伏黎恪钦想要阻止，但她哪里是莫道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布好的一切被莫道毁了。

“不要如何？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被这那鬼东西吃了？你倒是为他想得周全，甚至连假的幻影都给他准备好了。”莫道掌心凝聚灵力，一道幻影在他的手掌心的上空凝聚。上面的幻影，正是伏黎恪钦之前为秋儒道准备好的生产幻影，打算等会就放入他的记忆之中。

幻影中。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一座幽静的宅院内灯火通明。庭院中央，莫道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古老而神圣的咒语环绕在夜空之下，形成一层看不见的护盾。

秋儒道紧紧握住妻子颤抖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汗珠，目光中满是心疼与不舍。“阿钦，加油，你一定要挺住。”他轻声安慰。

伏黎恪钦的脸庞因剧痛而扭曲，汗水顺着发际线滑落，浸湿了衣襟。

随着第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夜空，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笑容。

然而，喜悦的氛围很快就被沉重的沉默所取代。伏黎恪钦的气息逐渐微弱，她的目光渐渐失去了焦点，但她仍然竭力挤出一丝力气，握住秋儒道的手，“儒道，记住，我们的孩子她是无辜的，她不是怪物。你要好好爱她，不要让她承受本不属于她的罪名。”

秋儒道的心如被铁锤重重击打，悲痛与愧疚交织成网，将他牢牢困住。他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点头应允：“阿钦，阿钦，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在最后一缕气息消失之前，伏黎恪钦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如同一轮残月在夜空中留下了最后的余晖。秋儒道接过新生儿，看着她稚嫩的面孔，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爱意。

莫道手掌微微用力，就将那一团幻影捏碎了。

“舅爷！”伏黎恪钦忍不住扑了上去，“我求你，舅爷，就让我任性一回好吗？”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和你母亲、外婆一样的死路。”莫道捉住她的手臂，“你现在跟我走，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

“不，我不走。”伏黎恪钦死死抓住门扉，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舅爷，你知道的，我们浮黎家的人就是这样，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退缩后悔。”

伏黎恪钦的这句话，似乎勾起了莫道久远的记忆。他忽然停了下来，认真地问了伏黎恪钦一句，“值得吗？”

“值得，儒道值得我为他做任何事。”伏黎恪钦坚定执着地回答他。

莫道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这样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和他说，“师兄，他值得我为他做任何事。师兄，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好吗？”

可是结果呢？

柳旭根本就是个混蛋，根本就不值得她付出这么多。

若是不经历生产这一遭，她作为金吾的后代，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何必囿于一段情爱，葬送自己。

莫道之后为了复活她，试过了无数种办法，但都没有使她恢复如初。

这一次，他决不允许还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莫道手上使了劲，几乎是拖拽着伏黎恪钦往外走。

伏黎恪钦将灵力凝结在地面，死死拖住，说什么都不肯跟莫道走。

就在两人拉扯的瞬间，伏黎恪钦的羊水破了。

她的灵力一下就散了出来，表情痛苦扭曲，“舅...舅爷，珊珊，珊珊要出来了。”

莫道忙把她抱回床上躺着。“舅爷，求你别拦着我。我...我要生下她。”伏黎恪钦痛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可眼中神色坚定不移。

“我不同意！”莫道拢掌运气，想往伏黎恪钦的灵窍里输送灵力。

可对方的灵窍像是被什么封锁住，源源不断的灵气输送去犹如撞入一团棉絮之中，有去无回，亦于事无补。

“别...白费力气....”伏黎恪钦忍着痛，伸出食指回扣上莫道的手，“我心意已决。舅爷，她是一个非常...非常乖的女儿。你会喜欢她的。”

说完，伏黎恪钦大吼一声，全身灵力汇聚注入那胎中。伴随着一声女婴的啼哭声，伏黎恪钦缓缓倒下，眼泪婆娑中带着温暖的笑。

女婴破肚而出，啼哭中伏着伏黎恪钦的身体啃了起来。

这里的幻影画面就是秋儒道记忆中的画面，只是莫道换成了他。

秋儒道的记忆与这段幻影不同，他这是第一次知道真相。他太过震惊，甚至忘了要怎么让沉伶进去救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