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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借力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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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又是一把利剑擦肩而过。剑如骤雨,倾头淋下,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他一剑不出、一掌不挡,只似在原地迈了几步,待到停下时,箫声暂停,而他毫发无伤。

一片昏黑中,喧嚣空气倏忽寂静。风声、雨声、箫声完全消失殆尽,静得仿佛沉入深海。在这摔根针都仿佛能被听得明晰的寂静中,一道掌风如刺破黑夜的一缕阳光,倏忽涌入耳中。柳轻绮单手执剑,眼前颜色实在令人眼晕,索性闭上眼睛。九霄剑交由左手同时,右手运掌而出,倏地与这掌风对个正着。两厢气息一经碰撞,面上便立即又有一道拳风悍然袭来,正对面门。

这一下来得凶狠,几乎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柳轻绮立即仰身躲过,刚感到面上似有一道劲风过去同时,后背一片冷汗也骤然而出。似有什么东西在后面顶住了他的衣衫,尖锐的、冰冷的,像细细密密的松针。对刀剑的敏锐直觉让他生生保持着仰躺的姿势停滞在半空,杳杳剑向下一插,借此力道倏而翻身,稳稳落地。

耳边一声暴喝:“好身手!我总算明白当年教主大人为什么不舍得杀你了。”

柳轻绮笑道:“你最好不要明白。”

他身形尚未稳住,九霄剑已然再度移手,两手同执长剑,一把挡于身前,另一把稍稍侧身,骤然探出。衣袂随风乱飞,锋利剑刃削端了一缕自己的头发,他双眼前依旧一片血红色的漆黑,却如此精准地便将剑尖点到来人胸前穴位。

这一下又准又狠,来人急撤,脚尖方点地,后背已被一只手稳稳托住。大骇之下回头一望,却见柳轻绮已经不知何时移到了自己身后,单手托住她的后心,九霄剑剑锋便立于颈侧,蓦然一抹——

好在反应还算迅猛,她立时一歪脑袋,口中吐出一串鸟哨似的清脆声响,柳轻绮的剑锋迟滞一瞬,便借此逃之夭夭。她翻身而出,干脆利落停在地面,手掌摸向腰间,一侧身,唇边便已多了一把长箫。此箫通体碧绿,光滑闪亮,有如琉璃翡翠。嘴唇轻轻一鼓,一段瀑布流水般的箫声便萦然耳侧,倏而将剑拔弩张气氛拔到最高。

这下,剑气与箫声交织,风声雨声不断,彻底混淆了柳轻绮的感知。虽是依旧不动声色,但也已眉头微皱,能通过箫声判断此人位置,却也明白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她既然暴露,就必然有后手。

当真如此。这魔族女的箫声不仅催来了风雨,而且还令草木枯萎、刀剑横生。就在柳轻绮脚下,只消多迈一步,便会坠入数把利剑组成的灌木丛中。箫声愈动,如凤鸣鸾引,忽而哀婉,忽而欢欣。就连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柳轻绮也不由有些神魂激荡,嘴唇轻扣间,有一刹那的迷茫。他下意识抬眼望方濯的方向,总觉双手放在两侧不得劲,想将什么人紧紧地抱入怀中。

但紧接着他如梦初醒,用力一咬舌尖,强迫自己魂归原位。却听那魔族女大笑道:

“以前他们都说你俩是一对,我还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柳轻绮,竟然搞上自己徒弟了,你要不要点脸?”

“你要是觉得我没脸,可以将你的脸皮揭下来给我多贴一层。”柳轻绮道,“不过,如果你长得没我好看,我是不要的。”

女子毫不在意:“谁揭谁的脸皮,可不看谁好看,而是看谁有实力!”言语刚毕,箫声愈急,面上罡风凛凛,刀剑刺破空气的声音如此刺耳,足以说明他已经腹背受敌。在剑刃密林急促的呼吸声中,此时此刻,唯有那女子的声音尚在回响:

“观微门主,我给你两条路。一条,交出你的观微剑谱,我放你连同你徒弟两命,今夜过后,绝不再来纠缠你,绝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另一条……”

她顿了顿,声音骤然变得冷厉:“就是你把命留在这里,我也算是为圣教除害。”

柳轻绮笑道:“阁下的原则怎么变得就这么快,拿到观微剑谱,就不为圣教除害了?我可谓你们教主大人眼中钉肉中刺,若你这样办差,只怕他要罚你,真生了气,说不定得要你的命。”

女子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就说,你交还是不交?”

“我交了又有什么用?阁下可是谁的未亡人?”

就算看不见,柳轻绮也知道她一定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因为箫声停了,而直觉告诉他,他的脸上现在正钉着一道灼热又冰冷的目光。这目光成了实质性的风,朝着睫毛位置轻轻一卷。柳轻绮没说话。他不动声色地歪了歪脑袋,用脸颊感受风来的方向,已经慢慢转过身来,测试女子的声音方位究竟在何处。这时他听到她冷嘲热讽的声音:

“我说过,你不必问我这么多。若你不交,我自然就要找别人去取。”

“我徒弟?”

那头没吭声。柳轻绮笑了。

“你找他要,当真是烂棋一步。我什么也没传给他。”

“……柳轻绮,你可真自私。这样的神技,连你最亲密的徒弟都不教授?你就这么怕别人抢了你的位置、占了你的声名?”

“是啊,”柳轻绮轻叹一声,“连最亲密的徒弟都不多吐露一句……到底,不过沽名钓誉,自欺欺人而已。”

那女声冷笑:“你也知道?”

“不是在和你说话。”柳轻绮轻轻转了转手腕,果然,又听到那女声警惕地一呼: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也许出自轻敌,也可能出自谨慎。女子没有讲话。柳轻绮说:

“你私自离开蛮荒之地要来杀我,若是叫你们教主大人知道了,该当何罪?”

他慢悠悠地说:

“会死吗?”

此话一出,果然,女声骤然暴怒,连声音都提高了两个度:“你放屁!我来,是名正言顺,教主大人给了我明确的教主令。”

“是吗?”柳轻绮笑道,“那你为什么要跑?”

“我——”

声音戛然而止。再涌入耳中的,是匆忙的、细碎的、呼呼的风声。

“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我,现在,刚入幻境的时候,乃至于是我离开振鹭山、刚到蔓城的时候,”柳轻绮说,“那时我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不过我以为是魔族的追兵。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多了你这个漏网之鱼。”

“你不杀我,是因为不敢杀我。杀了我反而会给你带来大麻烦,因为你知道,最大的威胁不在我身上,而是如果燕应叹知晓了我竟然死在一个并不在列的魔族手中,他也会找你要一个说法。”

“所以你应当是偷偷溜出了蛮荒之地、跟在这群魔族后面跑来了。你既能开幻境,能让黑虬进入那个传闻中的三关,又想要置我徒弟于死地,已经说明了你的身份。”

“——夕兰族,我说的不错吧?”

说到这儿,女子仿佛才是真的忍不住了。一瞬破空声炸裂耳侧,当即一声尖锐的箫声与大喝一同冲上面门:

“你找死!”

狂风如刀,霎时间劈向他的脸侧。与此同时满地的刀剑丛林立时无限蔓延生长,一瞬间便形成一只牢笼,将他完全困于其中。柳轻绮身处绝境,四处都是尖锐的、明亮的刀光,似乎彰示着他已在这场突围中落入了绝对的劣势,但也因这如凤啼一般的凄厉箫声,他终于能在这风易雨嚣中捕捉清楚她的位置——

柳轻绮立时抬手,九霄剑在掌中被动地跃了一下,如一道风般猝然钻出刀林缝隙,与之剐蹭出一大片火星,金属碰撞般的劈啪作响的声音令人眼皮一跳,浑身鸡皮疙瘩骤起。果不其然,这女子躲得很快,九霄剑刺了个空,啪一声钉在树干上,但见其缓缓化作乌云一片,渐次消散。

箫声阵阵,不绝于耳,风雨大作,头顶乌云如山,隐隐有尖锐剑光撕破云层,沉沉将落。“情”字早已被拆分成数把兵器,一同向他攻来。脚下被困,身遭皆是金属牢笼,任由他有通天之能,怕是都不能从中完美脱身。云层轰鸣不止,大地也仿佛受到震动,微微摇晃,剑与刀碰撞不歇,扰得耳侧不得一刻安宁。

柳轻绮单手执杳杳,沉静地站立在剑锋而下,万剑同指,状若一并穿心。四周万剑盘旋不停,绕过他的腰际、胸口、肩膀、眉心……几乎将视野完全遮盖。当然,从任何人的角度,都不可能看到那不起眼到如同透明般的丝线——在他的指尖,生出了细细密密的以白色灵息所凝结成的丝线,不被利剑切割,不为雨水打湿。甚至它从容伸展,探过盈盈箫声,如蛇般蜿蜒爬行。

箫声愈催愈急,与风雨交织倾托,乌云中轰隆隆一片,从一阵阵闷雷中,一把巨剑缓缓自虚空中探出。巨剑上生一只血红色眼睛,嵌在剑柄处,滴溜溜乱转。窥得柳轻绮瞬间,便仿佛看到了什么人间美味,立即倾下身,调转了方向,随箫声急转而下,迫不及待急促奔来——

可得到的却是一派虚无。

巨剑轰然而落,地面登时破一个大洞,尘沙四溢,迷了双眼。但在狂风与冰冷月光下,那原本已然被一劈而中的人却没了影子。箫声霎时停止,与之相配的,是几声迅疾而干脆的金玉碰撞声。柳轻绮一手握杳杳,另一只手早已探向树干,一把拔起九霄。身上蔓延着的淡淡的白色灵息与女子的青绿色箫声缠绕在一起,冲破音波与重重利剑,就这样到了她的眼前。

女子张着嘴,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她体态极为轻盈,在密林间穿梭、躲藏,玉箫依旧停于唇边,却一时忘了吹奏。在她那双美丽的翠绿的眼瞳中,映照出来的是仿若地狱般的形容:

柳轻绮身着一袭黑衣,可上半身却已被鲜血湿透。他身上的无论哪里都流着血——他的喉咙,双臂,胸口。喉间那道尚未完全长好的伤口再度崩裂,血肉相磨如火石擦一声蹭响,在层层叠叠如同血池的肌肤间,能看到森森白骨:

他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顶着刀锋所指,从那万剑丛林中冲了出来!

到底还是个人,到底还是血肉之躯,身遭已然布满伤口,每一道都汩汩往外流着血,滴在地上,便腐烂了一大片草叶。所到之处,只消轻轻踏上,便已是一片虚无。

女子大惊失色。可不等她有所表达,一剑已然探过重重枯叶,呲一声逼近眼前,剑尖一点寒光自喉头划过,在她立即侧身躲避时,另一剑却已如水波般轻轻向前一推,猛地自眼前炸开。

双剑一萧就此在林中缠斗起来。柳轻绮使剑极凶,带着一股寒冰似的气势,在冰层下却又藏一团热火,直直朝着裂缝涌动。他每一步都几乎没有完全踏到地面,仿佛只是借力跃起,脚下轻盈,双剑却凛然交替,剑锋线线而缠,毫不给人一丝喘息机会。任由女子箫声如莺如枭,响彻天际,乐音在脸上割出寸寸伤痕,却依旧不能把他逼退一步。

反倒是女子自己,手执玉箫已经后退数步,脚尖点过竹叶瞬间飞过数里,眼见眼前终于出了云烟再无人影,她才松口气,将玉箫从已经有些僵硬的面颊旁放下时,却突然听到身遭传来“嗤”的一声细响。

她立即警惕,抓起玉箫,转头要看。左边什么都没有。右边也什么都没有。面前却隐有罡风而过,如柳絮轻轻敷了一下脸。同时,胸口一阵酸麻,她愣愣低头一看,方见自己胸口已插一把长剑,剑锋凛凛有月光盘旋,剑柄紧紧贴着自己胸口,而余下部分,已然将她穿个透彻、鲜血横流。

但见自己身上已有此惨状,她却并不显得有多慌张,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身形迅速烟云般消散。柳轻绮立即一抽手,将剑往身前一收,满臂的血顺着剑锋往下滴,他恍若未见。只是手指轻轻动了动,抬上胸口,摸了摸最靠近心脏位置的那只伤口。一道罡风倏忽奔来,一掌要落上他胸口。柳轻绮动也不动,平静挨这一掌,被击得连退数步,后背猛地撞上树干,吐出一口鲜血。

黑气蜿蜒盘旋,陡然成形,从虚空中又走出此女,胸口毫无变化,面容清丽如初。没了阵眼的支撑,柳轻绮眼前的血雾总算散去,久违的光亮重归,让他不由轻轻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是一剑顶上喉头,强迫着他抬起下巴来。透过半面鲜血与清冷月色,他看到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和气急败坏的眼神。

魔族女长得很美,只是面容含恨,咬牙切齿。她站立于前,月光却并不能为她的身形投递下半条影子。人如幽灵般漂浮,唯有这把玉箫尚有实体,柳轻绮望她一阵,轻轻勾唇笑了一下,低声道:

“我猜就是。一缕亡魂,恐怕是想来讨要观微剑谱复活天碎琼的吧。她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这么厉害,还没烂?”

“小子无知,本座不同你一般见识,”女子恶狠狠地瞪着他,“交出观微剑谱,我放你一命!”

柳轻绮仰着头,靠坐在树干旁,掀起眼皮瞧他。两人对峙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

女子的剑又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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