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糟糕的一天……
不,应该说一周。
早起化妆,粉卡在脸上,仔细抹了一阵才将疲惫的细纹抹平,眼窝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她提起包包走出房门。
这份工作,好听点叫跨部门神经中枢,难听点叫处理烂摊子的。
刷卡进门,一堆人围上来:
「我们组这个月的资金还没批下来?」
「实验室的货急着运出去,行动组怎么不回话?」
「上周截获的警方加密通讯破解了吗?」
「武器库误锁了,麻烦来开一下。」
「Gin呢?我给他发了那么多邮件为什么没回复……」
组织就像台精密的仪表,集情报收集、药物研发、资金运作、执行暗杀等多功能一体的犯罪机器,而琴酒,就是拨动这台机器正常运转的指针。
据这根指针停摆已过去一星期了。
“玛格丽特,你过来……”
别动队是隶属行动组的秘密小队,通常执行一些特殊任务,只听琴酒调遣。队长是名精干的女性,能力强层级高,琴酒不在时许多工作需要和她交接。
“姐,这事能下次再说么?我这边很忙。”
“忙?我们这谁不忙?不要以为你不是正式组员就可以推卸责任,组里不养闲人,要是能力不行就跟Gin说让他换个人来。”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说看你来这么久做什么了?不用训练,不用搜集情报,不用科研不用计算,出任务有人带,也就写写资料汇报工作,有那么困难吗?”
“抱歉,我……”
“别说了,Gin在哪?”
有些事可以沟通,有些事不能沟通,对玛格丽特来说大部分属于后者。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
“他有事……”
琴酒受伤的事伏特加叮嘱过任何人都不能说,在此之前他也从未请过假,没人会想到这层。
说完一叠资料甩到她面前。
“大选在即,议员有急事要和Gin面谈,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你说怎么办吧。”
兹事体大,政务那边一直是琴酒出面,没人敢去捅这个娄子。最后还是联系了伏特加。
“Gin到底在哪?”
“我不是说了不要问吗!”
“那女人的电话也打不通,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伏特加支支吾吾,玛格丽特就知道有问题,第一反应是琴酒会不会终于嫌那个女人碍事把她杀了,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可笑,那女人不杀他就不错了。
“既然如此,你出面吧。”
“我?”伏特加震惊:“不行……那老头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有大哥治得了他,我去铁定把事情搞砸。”
“那我也没办法。”
“不是,姐姐,既然大哥把事情交给你,那肯定是信任你觉得没问题,你不要在这种节骨眼退缩啊!”
想来确实奇怪,那么大一组织,那么多部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却好像没了琴酒不能运转一样。一年365天待命,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也难怪BOSS整天不放心了。
“什么,你去?”
“对,把议员的信息给我吧。”
说完,偌大的办公室沉寂了会儿,女人指拿文件袋晃了晃,目光犀利:“我可说好了玛格丽特,这事你要办砸了,即便Gin不追究,我也会跟总部汇报的。”
硬着头皮点头,迅速看完资料回家补妆,这一补就补了两小时。
众议院任期四年,这名议员连任几届,此次大选也势在必得。风声传他有隐秘嗜好,这妆不仅得画得完美,还得掺点易容的成分。
地点在名古屋一家私人会馆,主营茶道。时至天黑,入口一排古朴的石灯笼与雅致的兰花,里面曲径通幽,一路随至最隐蔽的茶室。
日本向来以茶代权,她来时学过不少,开门就以跪姿匍匐进入。到了面前,双手触地行座礼,目光下垂至榻榻米边缘,保持不动直至对方点茶。
男人五十来岁,脸部保养得水光玉润,除微凸的啤酒肚和发福的下巴整体还算匀称。看到她的第一眼先是惊讶,而后不悦,再来就是耐人寻味。
“事前联系就说是要事,要黑泽先生面谈,看来他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女人双手交叠置于大腿下,腰背前屈:“阁下息怒,黑泽先生被BOSS召回美国,不是不愿是实在走不开。”
说完,茶杯置于桌面,砰地一声。
“哼,上次给你们开辟了渠道,承诺的资金也没到位,是把我当猴耍了?”
“大选资金一定会尽快解决,请阁下稍安勿躁。”
说话间,女人又往前匍匐几步,看着大腿前的低垂的头颅,男人眯了下眼。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照片甩在桌上,一目了然。大选前被对家拿住丑闻,这种程度,不灭口是不行了。
“三天可以?”
从情报搜集到时机选择到拟定计划执行,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听她这么说男人怒不可遏掀掉了桌子,滚烫的茶水溅在她脸上。
这一下大脑有些发蒙,然而很快又镇定下来。
“阁下,黑泽先生就是料到您会生气,所以……”
她一边说一边匍上男人的大腿,一下一下暧昧地蹭着,看着那双眼睛由明转暗,染上易于操控的颜色。
这位议员嗜好未成年,之前性侵的少女被对家找到,以丑闻要挟,这才有了灭口的因由。来之前她特意易容得幼态,以此迎合他的喜好,这张清纯可人的脸很难不让人起心。
果然,男人有了反应。她顺势拉下松紧腰带,裙边滑落,里面什么也没穿。
“阁下再宽限我们几天吧……”
娇媚的嗓音,柔软的体态,这些都是训练过的。
于她而言不过重操旧业,没什么可耻的,可当那肥厚的手从上至下握住她时,依然从胃里泛起恶心,下一秒就听到男人湿黏黏的声音:“高是高了点,不过这腿我喜欢……”
回到家,开门,一刻不停地冲进浴室,泡在浴缸里使劲搓,搓到一层皮掉下来才停止。
尽管很冷,但生活在黑夜里的人,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从三天到五天,也只多争取了两天时间。汇报结果,联系情报组和行动组制定计划,好说歹说又让别动队调人前来支援,琴酒不在,任务指挥交到了科恩手上。
暗杀议员这种级别的任务一向由琴酒全程监办,碍于他出不了面,合作方又催得紧,属于赶鸭子上架,豁出去也得试一试。
是夜,议员密会情人,为避人耳目安保松懈,正是他们的可乘之机。
科恩打着望远镜观察,伏特加一边联系线人一边与别动队交换目标地点,基安蒂架着狙磨皮擦痒。
天台风大,对面的酒店窗帘紧捂,一口气也透不进去。伏特加看准时间指挥线人上门。线人以酒店服务为由,在房间安装热成像,以便狙击手确定目标位置。
热瞄具架在枪口比平日重几分,基安蒂十分不习惯,一直扭来扭去。玛格丽特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认真点!现在什么情况分不清吗?”
基安蒂不耐:“这有你什么事?一边待着去。”
“你……”
伏特加赶忙上前:“姐你就别添乱了,安心待着吧……”
添乱?从五天前回到家到现在她没睡过一个好觉,睁眼就忙着协调忙着搜集情报与别动队交换作战计划,这下反倒成添乱的人了?
到底她什么也没说,双唇紧闭退至一旁。
热成像安装进去,瞄具上很快有了反应。基安蒂负责扳机,科恩也架着狙在一旁观望。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估摸着里面完事,终于检测到热源靠近窗帘,基安蒂兴奋得咬牙。
“等……”
科恩的指挥总是慢半拍,然而这慢的一秒就要了命。基安蒂是个急性子,没等他说出“那人不是……”子弹已飞了出去。
任务失败了。
基安蒂一枪打死了议员的情妇。
坐在床边汇报半月来的工作,阳光透过帘隙落在银发之间,床上的人闭眼听着,一点动静也无。
她双手交叠,指甲在手心一下下抠着,直至事无巨细交代完毕,听床上的人淡淡回道:干得不错。
这一刻她很想哭,面上却是不慌不乱的。
“Gin,我帮你换药吧。”
纱布黏着带血的伤口红得发暗,愈加衬得肩颈的肌肤白得冰冷。那个位置,不可能有人能拿刀伤到他。
“不用。”
男人眯眼望着天花板,良久没有出声。
就在日本本部忙得人仰马翻,组里群龙无首,情报决策行动系统通通失效这段时间,他就一直躺在这里吗?
他在想什么呢……
“再去替我办件事……”
沉稳的交代听上去风平浪静,可听着听着她就握紧了拳头。
“好”。
来到行动组第一天琴酒就叮嘱过,要做聪明的女人。她不知什么叫聪明,更没有聪明的天分,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她自知不配,也不奢望拥有,只希望这个人偶尔对自己说一声:干得不错……
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