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手怎么了?”
安南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应该是扑腾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划伤的。”
“石头吗?”宿檐挑了挑眉,勾起深意的笑来,“那也太不小心了,下次可得注意了。”
安南没接这个话茬,跟上其他人的脚步一起回酒店看程子去了。
“程子怎么会溺水呢?他水性那么好。”
简牧白当时也没注意看,毕竟耳边一直有人在叨叨,精神是没办法集中的。
当时还有几个在岸边坐着的哥们中有人倒是看到了,“我看到他们当时接二连三地潜水下去了,也不知道下去干啥,水性好也有可能溺水嘛,我开始以为他可能是抽筋了,不过看他脚上的手印,估计是有人拉他嘞……”
跟程子一起下水的几人却是脸色惨白,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总不能说是安南一直没浮起来才下去找的吧,到时候宿檐怪罪下来怎么办?
至于程子溺水的原因,他们也不清楚,当时都在水底下,谁也看不清谁,也许是不知道谁抓了他一把?当然了,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没人想去揣测,随口也就糊弄过去了。
一行人回到酒店,程子倒没有把自己锁在房间中,而是已经换了衣服在餐厅坐着了,看到他们回来,还强撑着笑脸打招呼,“你们也回来了。”
看这样子估计是觉得刚刚太丢脸了,想假装啥也没发生过。
其他人识趣地不会去触霉头,但安南不一样,他可没那么多察言观色的本领。
“程子哥,你现在好点了吗?”
安南端了杯热水凑过去,脸上饱含歉意,“要是你没跟着我下水就好了。”
就像是在说程子水性不好一样。
但程子比谁都清楚他为什么会溺水,他木木地垂眼看了眼安南露出的半截手臂的伤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是你……”
因为刚刚从濒死救回来,他说话没多少力气,声音也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不过安南看口型也知道他在说什么,平淡地笑了一下,退身走开了。
见人退回到宿檐身边,程子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腾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了宿檐面前,一手攥着安南的手腕,一边说道:“宿檐,你看他的手——”
话音未落,程子的瞳孔骤缩。
手,手上的伤痕消失了!
“他的手怎么了?”宿檐也转眸看向他的目光方向,因为手腕被抬起,安南的整个白洁的手臂都露了出来,皮肤光滑平整,别说好些伤痕了,上面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程子说不出话了。
他刚刚明明看得真切……安南的两只手都有抓伤,新鲜的、还在渗血的伤痕。
怎么会转眼就消失了呢?!
难道是幻觉?
“可以放开了吗?”
安南的声线太冰冷,哪怕是轻声细语说话,也透着股莫名的寒意来。
程子脊背生凉,浑身一抖甩开了安南的手。
可是如果不是安南的话,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啊……
程子转动眼珠把一群人扫了一遍,眼神渐渐弱了光亮,陷入阴影的沉默里。
他回到位子上坐下,再也没开过口。
简牧白离得近,好奇地看了安南的手一样,同样没看出什么花来,但是从程子一开始愤怒的眼神,不难推测出他怀疑是安南拽的他。
“你觉得是我吗?”
安南仿佛感应到了简牧白心中所想,忽然扭过头问他。
简牧白被吓得一颤,“什,什么?”
“你觉得是我拽的他吗?”
安南意有所指地低眉看着程子脚踝的青紫。
简牧白本来完全不怀疑的,现在看安南笑着主动问他,他突然就有点不坚定了……
“我觉得吧……”简牧白顶着宿檐望过来的目光,硬着头皮打了个哈哈,“大家都是好朋友,也许是谁无意间拉到的……”
他们是朋友,但安南跟他们可不是。
其他人也不免开始怀疑是安南拽的程子,毕竟当时他一直在水底下待了那么久,指不定就是踩着程子才能浮起来的呢?
他们虽然什么都没看清,但是总不能怀疑身边弟兄吧?
但程子现在不说话,他们也不好去作评价,只能等什么时候私下里再交流这件事。
下午的原计划是要去其他景点的,程子要好好休息没去,宿檐不想走动也没去,就把安南拜托给简牧白,让他照看一下。
照看?这词能这么用吗?搞得好像人会跑一样。
尽管心里在吐槽,简牧白面上还是一副“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的样子,跟着安南一起出去了。
现在其余人都走了,程子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知道宿檐也没去,就过来敲了敲房门。
“什么事?”
宿檐又是刚洗完澡出来,头发的水滴答滴答拍打着地面,就像躁动的鼓点敲在程子心里。
他有些不安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你带来的那个谁,到底算你什么人?”
“问这个干什么?”宿檐坐在镜子前擦头发,说话时抬眼通过镜子看了程子一眼。
“好奇问问不行?”也许是心中窝着火,程子语气算不上多好,“依我看,你眼光不行,他有大问题。”
宿檐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什么大问题?”
程子脸皮紧绷,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属于安南的那张床铺,“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宿檐,他绝对有问题。”
宿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你还是怀疑他害你溺水的对吧。”
“我不是怀疑!”程子站起来,走到宿檐旁边,“我是确定!”
“嗯嗯。”宿檐敷衍地点了点头,“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有证据,本来是有的,但是……”说到这,程子脸色又沉了几分,“我当时在水下明显能感受到是有人拉我,我还抓了那双手半天,所以谁手上有伤就应该是谁。”
“谁手上有伤?”
宿檐反问道,“我看大家好像都没受伤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程子不觉得自己会出现幻觉,而且他当时还看到了那个抓他的人的眼睛。
对,眼睛!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就像找到了新的证据,程子激动地摇了摇宿檐的肩膀,“当时在水里的就我们几个,我们之中没有人眼睛是红色的,除了他——我虽然没仔细观察过,但是不可能是别人了!”
“红色的眼睛?”
似乎是回想到了对应的情况,宿檐讶异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睛好像确实是有点红欸……”
终于是锁定了害他的人,程子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有些阴冷的笑来,“我就知道是他。”
宿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想怎么处理?报警吗?”
程子眸光低暗,缓慢地摇了摇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把他交给我处理。”
宿檐当然不介意,这是剧情节点,晚上把人甩到程子他们房间,就算他任务完成了。
至于接下来会怎样,以后会怎样,都跟宿檐没啥太大的关系了。
“可以是可以。”宿檐笑容灿烂异常,“不过我还没玩够。”
这倒没什么好所谓的,得到宿檐的准许就算成了,程子不在意时间早晚。
“那等你玩够了再给我,”程子随意地摆了摆手,“对了,他没背景吧?”
宿檐开了热风一档,慢悠悠地吹着发尾,“有背景又怎样?”
程子也怕宿檐没经验,下手没轻没重的,不考虑后果,忍不住提醒道:“我们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啊,宿檐,你别坑兄弟。”
宿檐不正经地嬉笑道:“我什么时候坑过你?还有,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啧,算了,我有分寸。”程子不好说出不堪回首的一些往事,只能就此揭过。
送走程子,宿檐也不吹头发了,就着湿哒哒的头发上床躺着了去。
他昨晚上基本没睡觉,现在困得很——尽管他不睡觉也没啥影响,但是坚持了很久的活人作息,他不想改变。
房间内开着低温的空调,宿檐身上又凉得很,一直到安南他们回来,他的头发都还没干。
于是宿檐是被暖烘烘的热风吹醒的。
“怎么不吹头发就睡觉?”
安南正把他的头枕在腿上,开着最小档慢慢地给他吹着头发。
宿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闭上眼享受着头皮上温柔的抚摸,淡淡开口:“你想让他死吗?”
安南手一抖,差点没握紧吹风机,“什么?”
宿檐笑,“你瞒不了我。”
“……”
“不至于。”安南沉默半晌道,“我只是想让他也体验一下。”
体验一下被人按在水下窒息濒死的感觉。
这个答案宿檐不满意,他哼笑了两声,“说明你还不坏。”
要是宿檐的话,有人敢这样对他,当场就得头身分离。
安南没搭腔。
“我知道,你其实是因为没有人给你撑腰。”
宿檐忽然挡住吹风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双深黑的笑眼紧紧锁定着安南,“如果你做事能够不考虑后果的话,你也会做得更绝一点的,对吧?”
安南往后仰了一下头,清冷的红眸闪烁了两下。
“不会。”
他说,“我不会。”
真不会还是假不会?宿檐没有戳穿他,翻身从床上下来,拉着安南的手腕往外走,“走吧,吃饭去。”
这家酒店的设施很齐全,餐厅除了吃饭的地儿以外还有几个房间,分别对应着KTV、网吧、酒吧等场所的娱乐项目,很方便。
单纯吃饭毕竟没什么好玩的,程子等人喝多了叫着说要点几个漂亮男女来,又因为宿檐的眼神威慑没敢执行得了。
简牧白是个性冷淡,在这方面跟他们是完全合不来,听到讨论内容后,借口头疼直接上楼回房间去了。
“那接下来玩啥啊?”
不能喊陪,光喝酒唱歌多没意思。
宿檐没说话,而是看了安南一眼。
安南没懂他的眼神,一时间也就没有任何反应,下一秒,他的膝盖就被狠踹了一脚。
“道歉。”宿檐说。
安南眼睛瞪得很大,眸中的水光里似乎隐含着凄凉的控诉情绪,他没想到宿檐帮他去除了手臂上的伤之后,居然还是当面揭穿了他。
虽然早就对暴露有所心理准备,但安南此刻心里更多的复杂是源自宿檐的变脸。
明明中午的时候还打算帮他揭过去,怎么突然就变了主意?
联想到下午的时候只有宿檐跟程子在酒店,安南也想明白了。
他闭了闭眼,转向还处在发懵状态的程子,弯腰磕了个响头。
“对不起。”
安南声音压得很低,“我不该在水下拽你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瞬间哗然,他们是怀疑安南使坏,但没想到还真的是,道歉还如此神速,也不知道宿檐是怎么发现的?
“那片水域那么危险,要是程子真下去了,不就上不来了?”
有人对安南进行了批评,就好像当时把安南按到水底下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但安南没有反驳,他沉默地承受着谩骂,也对他人激动的推搡毫无反应。
他双目失神地盯着地面,耳中已经听不进那些人的话了。
“太恶毒了这种人。”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安南忽然抬起头看向了他的方向,一双红眸隐隐闪烁着光亮。
那人被他的突然抬头和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觉畏缩了下肩膀,想要躲开一些,但下一秒,安南却是直接爬了起来,直直地冲向了他的方向。
“哎!”
他惊呼出声,慌张地往旁边躲避,但是安南并不是要撞他,而是抓住了他身侧的酒瓶然后一把塞到了他手里。
“打。”安南淡淡道。
“你,你,这。”那人对上安南转过来的冰凉眼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周边的人一眼。
宿檐吊着笑眼,嘻嘻作态,“看我干什么?打呗,打死了算我的。”
那个人不敢动手,安南就一把夺回酒瓶,率先在自己头顶开了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