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场不换气的长跑，我和陈立结伴前行。
漫长的高三跑下来，回首时，三年时光恍如昨日。
高考那天，陈立和我在楼梯口分别。
他看着前方的走廊，扭头对我说：“航航哥，我走了。”
我点点头，说：“记得回来。”
他咧嘴一笑。
陈立迈了一步阶梯，又退了回来，说：“万一我考不上H大，我也要去H城。”
我点头，“知道。”
“航航哥，旗开得胜！”
我冲他比了个手势，OK，转身大步往考场走。
对我来说，这不是一场战役，是一场志在必得的胜利。
两天时间一晃过去，很多家长都围在校园。
我和陈立的家长都没来。
不是不关心，只是觉得没必要。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农村的孩子早自立。
我们都是农村的孩子。
高考结束，我和陈立在寝室多滞留了几天。
估分前，我们天天往外跑，到处玩。
我们去过碑林，漂过流，甚至还去石咀山卖了一天的水和冰棍，赚了几百块大吃了一顿。
我们还遇到一个画素描的，十块钱一张。
陈立说这么便宜，必须画。
结果就是推着我当模特，要人家画我。
我说我不想画，陈立就求我，说是他想要画，他要收藏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我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看天空，看看树，看看画手和站在画手身后的陈立。
我想拿手机出来玩，画家不让，非说那样会失去人物的神韵，说得好像手机能吸人魂魄似的。
我也只好继续无聊，发霉。
还好并不限制我活动，说是小范围的活动是可以的，于是我至少可以偶尔挠挠痒。
画完之后，陈立把画拿过来，兴奋地给我看，嘴里还不停地说：“太像了，太像了……”
画拿到我面前，我低头一看，笑了。
“跟遗照似的。”
一句话把陈立和画家都得罪了。
几天后，到了照毕业照的日子。
那天的阳光很好，热热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寝室的地面上。
我靠在陈立的桌边晒着太阳，手里还抓着他给我洗得苹果，边吃边看手机。
陈立起得晚，这会儿还在洗漱间刷牙洗脸。
等他进来时，我的苹果也吃完，将果核一抛，正中垃圾桶。
陈立说：“宝刀未老。”
我抽了他桌子上的一张抽纸，团成团，瞄准陈立过大的衣领。
“咻——”
正中。
我微笑。
“宝刀未老。”
陈立又气又笑地从领子里掏纸团，转身丢进垃圾桶，正对着桶丢的，还丢出到桶外去。
他生气地蹲下捡纸团，这次没再丢，而是将纸团安全护送进垃圾桶。
我们一起出门，来到学校田径场集合。
那里已经很热闹，因为整个高三21个班级都是今天照毕业照。所以即使现在还早，已经有很多人在操场上各种拍照留念。
不久，我们班的同学也都到了。班主任笑呵呵地站在我们中间，结果突然被一帮男生围住，他们一人扯住班主任的胳膊或腿，嘴里喊：“一，二，三，起！”
班主任嘴里喊着：“别别别”，然而依然被抛到了空中。
有人在一边“咔嚓咔嚓”迅速地将这一刻定格在相机里。
不远处传来女生甜美的声音：“我要拍了哦。一，二，三……茄——子——”
林雪文从远处跑过来，直奔我。
“刘行！照个相呗？”
“照呗。”我说。
林雪文双手将相机举在胸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你和陈立照，好不好？”
“哦。”我冲陈立招招手，“来。”
陈立站到我身边。
林雪文将相机举到脸前，遮住眼睛。
“可以亲一下吗？”
“不行。”我断然拒绝。
身边异动，陈立忽然踮脚试图亲我，我立刻躲开，没有让他得逞。
相机传来“咔哒”一声，林雪文惊呼：“陈立！你太废了！偷袭都不会！”
陈立不服，“你行你上！”
“我不行。”林雪文秒怂。
林雪文给我们看了看她拍得照，照片上我和陈立里倒外斜，都没有正脸。一个欲亲，一个逃开，很动态，也很喜感。林雪文清晰地拍下了陈立撅着的嘴，以及我略微提起的状似嫌弃的嘴角。
张一凯和吴十一也过来拍了一张双人照。
拍照的瞬间，吴十一一把拉低张一凯的脖子，将他的头生生拉到自己胸前，于是也是一张不怎么直溜的照片。
然后我，陈立，吴十一，张一凯，一起拍了一张。
李兆，陈立，拍了一张。
林雪文，陈立，我，拍了一张。
吴十一从林雪文手里借来相机，让我给他和张一凯再拍一张。
林雪文奇怪地说：“我也可以给你俩拍啊？”
吴十一冲林雪文摆摆手，“你在一边看着。”
我问了林雪文拍照按钮，然后举起，朝向吴十一和张一凯。
我念：“一，二，三——”
吴十一一把拉下了张一凯的裤子，我瞬间按下拍照按钮。
照片很完美，清楚地拍出了张一凯的蓝色内裤。
操场上传来张一凯极其响亮的声音：“吴——十——一——我——操——你——妈——”
在前面的九个班级都照完了毕业照之后，终于轮到了我们十班。
空地上摆了两排凳子，一排桌子。
老师校长等坐在凳子上，一排女生站在他们身后。
然后是一排男生站在女生身后的凳子上，再来一排男生半蹲在最后的桌子上。
我和陈立就蹲在那排桌子上。
等到大家各就各位，拍照师傅开始喊准备的时候，陈立突然伸起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这次我没有拿开他的手。
头顶是明媚的阳光，前方是我们的未来。
我们所有人一起对着天空高喊：“茄——子——”
闪光灯的光亮一闪，璀璨夺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