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在距离过年前五天的时候归来。
年三十的时候依然接到陈立的电话,我妈扫了我一眼,我便将电话挂了。
晚上吃完饺子,回自己房间,我才拿起手机,跟陈立聊了聊天。
他问我怎么不接他电话,我说太吵了,听不清。
他说那怎么不给他发消息,我说我忘了。
他发了一个小猪生气的表情。
我说:“这个小猪是你吗?”
他说:“是你。”
我说:“我才没有生气。”
他说:“我也没有生气。”
我说:“小猪才生气。”
他发了一个小猪暴打小猪的表情,说:“你也是猪。”
“是就是吧。”我说。
过了一会儿,陈立发来六个字。
“我爱你,航航哥。”
“知道了。”我回。
“以后每年过年,我都向你告白一次。”
“嗯。”
“告白到你也向我告白那一天。”
“那你有的等了。”
“有期限吗?航航哥。”
“有。”
“多久?”
“二十年。”
“为什么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我们就成年了。”
“我们后年不就都成年了吗?”
“三十六岁,两个成年的年龄,才有资格说爱。”
“那也太久远了吧?”
“是啊。”
“……好吧,我不仅要跟你说二十年,二十年后还要二十年,然后再二十年,再再二十年,再再再二十年……你看咋样?”
“哪有那么多二十年让你活。”
“有几个算几个。”
“那你加油。”
“那你呢?”
“我给你加油。”
“切……”
我在家里又多呆了几天,初九,我离家返校。
我妈说:“怎么这么早就回去?”
我说:“给你和我爸留点二人世界的时间。”
“屁。”
我拒绝了陈立关于去他家的邀请,叫他直接来学校。
到学校后几乎都没什么人,连小吃铺也没开。
于是我们连着吃了好几天的泡面。
总算熬到开学,新学期新面貌。
对我来说一切一如从前,然而陈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积极学习起来。
我问他:“不是对学习弃疗了吗?”
他说:“也不算弃疗吧。反正近朱者赤,你学习那么好,我也想尽量跟上你的脚步。不然我怕以后我们交流都有代沟。”
然后他就开始疯狂买起旁门左道的学习资料来,各种巴掌大的小本子,诸如高中语文诗词,高中英语单词,高中生物知识点总结,化学、数学、物理……没有他不买的。
有一种叫做金钥匙的习题册,里面的题向来很难。
我一直都做那个,以前陈立看见它都像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正眼都不看。现在却把所有科目的金钥匙都买了。
然后我俩就成了最勤奋的学习搭子,每天不是做题就是讲题,仿佛学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独一无二的事。
陈立看我的眼神都清澈起来,在我眼中,我就是神,学神。
虽然实际上我并没有那么神,但我只要比他强,就足够他崇拜我的了。
他的崇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就是最棒的那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他最爱我了。
这学期的期末考,陈立是我们班最大的黑马,他一举考成了班级第五。
而我是班级第二,我几乎有了一点危机感。
看来疯狂刷题真的有奇效。
高三,如期到来。
踏进了传说中的地狱模式,陈立反而不像之前那么紧迫了。
问他,他说之前的成绩给了他信心,他发现原来他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差。他已经知道了努力的滋味,知道努力的正确方式,现在他要开始劳逸结合了。
于是,一天晚上,明明是晚自习,陈立却背着个书包,鬼鬼祟祟拉我出去。
我被他带到篮球场,他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篮球来。
“航航哥,送你的。”陈立把篮球递给我。
“给我球也没空玩。”我说。
“现在不就有空吗?”陈立笑着说。
“你陪我玩吗?”
“我不会。”
“我教你。”
“好啊。”
篮球场边的路灯静静亮着,空荡荡的球场上,响起单调的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
这一点也不体育,一点也不竞技。
篮球被我们玩成了拍球游戏,投球游戏,捡球游戏。
可是我们还是玩了很久,一直玩到晚自习下课,我们才带着篮球回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