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在九月末的时候计划开运动会，于是在九月初就开始了定制服装。
我们学校一直没有校服，每次开运动会都是临时定制半袖长裤，每个班级选一个颜色。
陈立显得很兴奋，因为去年定制服装的时候他是我们班级号码最大的那个，在填报资料的时候他就特别尴尬，因为他的资料是单独列出来的。
不过今年他立马翻身做主人，显露出一副恶心的得瑟嘴脸，在报号170-175段位的时候他手举得比谁都高。
我忍不住回头对他说：“你至于这么兴奋吗？173的身高很骄傲吗。”
陈立完全不在意，他冲我笑着说：“你不懂，能穿上对应身高的衣服，一直是我的梦想。至于身高多少，我根本不在乎。”
我说：“如果你一米六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说到底，人就是贪得无厌的。”
“你说得这么超然，那也只是因为你没有短板，没轮到自己头上而已。”
我右侧邻组的林雪文忽然噗嗤一笑。
我和陈立都转头看她，她说：“你俩身高都刚好好。”
我问：“哪里刚刚好了？”
“完美身高差呀。”林雪文笑起来。
我也笑了，瞅着陈立说：“听见没？你是受。”
我本以为陈立会争辩两句，没想到他看我一眼低下了头，像是要把脑袋扎进课本里一样。
林雪文笑得更大声了。
我以为她笑我，转头看她，她却伸手指指耳朵，又指陈立。
我于是看向陈立耳朵，明白了，陈立耳朵红了。
我有点好奇，他是只耳朵红了还是脸也红了？
不过我并没有抬起陈立的脸去验证，林雪文的嘴角已经咧到耳根了，我再轻举妄动，我怕她笑死过去。
九月中旬，学校定制得粗劣服装到了。
我们班的是红半袖，浅灰带红裤线的长裤。
有的人心急，刚拿到衣服就往身上套，这其中就包括陈立。
他也没脱里面那件衣服，直接就兜头套了。
后来前面喊180-185段位的衣服，我抬头，吴十一跟我对视，喊一声：“刘行！接着！”
然后一个飞镖就把一套衣服隔空投了过来。
所有人的衣服差不多都是这么飞到各自手中的，等我接过衣服塞进书桌，陈立已经穿完了。
他昂首挺胸地在过道走了两三步，然后扭头看我，“咋样？我帅不帅？”
我说：“不帅。”
陈立哼了一声，凑过来翻我书桌，把衣服掏出来，非要我穿。
我无动于衷。
“这衣服这么难看，有什么好穿的？”
“就是难看才更要穿，好看的人能把抹布穿成时装你不知道吗？”
“哦，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吗？”
陈立眼睛一弯，“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我还是说：“不穿，有味儿。”
陈立掀起上衣闻了闻，“不就是新衣服的味儿吗？这你也嫌弃。又不让你贴身穿，等回去我帮你洗，两件一起洗。”
我想着穿下衣服就有人帮忙洗，这买卖划算，于是拆开衣服套了上去。
衣服版型非常宽松，里面套间衣服也不会臃肿。我没有套长裤，穿着半袖站起来，示意陈立看。
陈立靠过来，跟我站一起，冲旁边小声叫：“林雪文，林雪文。”
林雪文扭头看他。
陈立说：“看，情侣服。”
林雪文噗嗤笑了，她举起两只手，拇指、食指正反摆了两个八字，相互一合，做出个相框的样子。
“合影了。”
陈立趴到自己桌子上，从自己桌洞里摸出手机递给林雪文。
“别假拍呀，拍个真的。”
林雪文好笑地接过他的手机，真的给我俩拍了一张。
拍得时候陈立还说：“航航哥，来比个心。”
我说：“不比。”
林雪文也学他，“航航哥，笑一个。”
我说：“不笑。”
说完却不小心笑了一下。
林雪文连拍了三张。
第一张我张着嘴。
第二张我板着脸。
第三张却在笑。
笑得跟旁边的陈立一样傻。
林雪文后面的张一凯忽然切一声，“你俩肉麻死了。”
林雪文回头，“要不要给你和吴十一拍一张？”
“别跟我提那个傻子。”
张一凯话音刚落，就听到前方一声大喊：“老公！接着！”
不明飞行物从天而降，精准砸在张一凯的头上。
张一凯头一缩，将头顶衣服往下一薅，破口大骂：“吴十一！你个大傻子！老子的头被你砸得嗡嗡的！”
吴十一在前面笑出一口白牙。
“下次不许背着我勾搭漂亮小姑娘。”
“我勾搭你妈！”
我们学校特别沉得住气，九月三十号就要开运动会了，九月二十八号我们才开始排练。
下午四点的时候，教室前的广播通知，所有同学到篮球场集合，准备彩排。
大家兴奋地一窝蜂冲出去，我和陈立走在人群之中。
陈立说：“咱俩个头差得远，一会儿就站不到一块儿了。”
我说：“那最好了。”
陈立哼了一声。
后来我们果然离得很远。
我们的队形是男生站前面，女生站后面，然后大个站前，小个站后。
按照指挥走了两圈，便原地解散。
走在路上，陈立怨念地对我说：“真不公平，你永远在我前面，我永远追着你的背影。”
我说：“你可以不追。”
“那你别给我看。”
“那你别看。”
陈立不说话了。
又走了一会儿，沉默的陈立开口：“你就不能回下头吗？”
我转头看他，他却低着头。
他继续说：“永远都是我在看着你，在追着你。你心真硬。”
我心想，我心要是真硬，都不会在你身边听你逼逼。
我转头看看夹在楼宇之间的夕阳。
虽然是夕阳，直视之时，却也一样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