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诺抿唇转过头来,伊莱亚斯就知道他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是她。”
除他之外的两人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仿佛这是一件早被预料到的事。
莱诺非常失望,头顶飘着叫人沮丧的乌云,觉得现实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比报纸上的恐怖故事还要无厘头。
他不放弃,抓着伊莱亚斯的手就一顿输出:“你听我说!卡玛想和你打好关系但一直都热脸贴冷屁股,时间长了怀恨在心,所以她就从黑市买了能让人性情大变的药剂,就为了趁人之危和你打架……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合理?”
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
伊莱亚斯抽回手,敷衍地拍了拍莱诺的头,“写小说去吧。”
有这个想象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卡玛不理解这种当着人面说坏话的行为。她扯扯嘴角,脸上的伤疤随之蠕动,看起来格外狰狞。
然后,她哐地一声放下喝完的酒杯,呵呵笑道:“完全是偏见。”
莱诺正抱着脑袋瞪人,比平时慢了几秒才讥讽回去:“我这是在合理猜测!”
伊莱亚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以免侦探气得失智,做出动手这种傻事。大家都能猜到最终结果是惨败——伊莱亚斯在这方面没办法偏袒人。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莱诺这辈子就没有打拳击的天赋。
这么说吧,如果莱诺想不开非要在斗兽场挑战其他人,伊莱亚斯绝对会压对面赢。虽然听起来有点像组团打假赛,但那可是私家侦探堂堂正正输的,拿点钱怎么了?
“难道你靠栽赃破案吗,小侦探?”卡玛轻佻地说,接着转向伊莱亚斯,意有所指,“瞧,今天大家多热情啊。”
她顿了顿,“虽然群架赶不上,但擂台还是能走一走的。我记得你不是一向很喜欢打架吗?和那些根本不配当你对手的人打多没意思,不如和我打,我能让你尽兴。”
比起打架,他现在更饿。
伊莱亚斯保持着不搭理人的坏毛病,直勾勾看着不远处。
猫头鹰派了十多个人来维持秩序,人群已经开始疏散,水流也不再涌出。最多再过十多分钟,这里就不会再像下雨天的音乐会那样灾难。
卡玛还想说点什么,但被莱诺打断了。
“我忙着打探情报,你倒好,在这里聊天,还约着去玩。你都不知道调酒师那人嘴巴难撬得很,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他能扯到这地方发生过多少杀人悬案!”
完全是私家侦探感兴趣的话题。
卡玛心情不佳,“问不出来是自己没本事。”
莱诺恶声恶气说:“我没和你说话。”
他从不奢求得到回应,对着伊莱亚斯抱怨只是个习惯,“可恶,那简直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如果你去问,他恐怕会说打架有多畅快……等一下,从洁癖入手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说完了吗?”伊莱亚斯甩去一个眼神。
实在无聊,就喝点东西堵嘴。
莱诺瘪瘪嘴,翻了个白眼,扭身喊了一句:“再来一杯咖啡!”
调酒师正和别人聊得开心,一听这动静就知道自己还是逃不过,他无声叹了口气,“来了!往你这杯子里倒上热水就又是一杯咖啡,方便又简单。”
莱诺切了一声,补充道:“再聊两枚金币的!”
之后的对话伊莱亚斯没仔细听,只捕捉到了“下药”、“赔钱”这些关键词。莱诺质问你们这是什么地方,我的助手都被下药了,我要告你们,赔钱。
无论什么情况必须立刻向其他人要钱,这就是侦探的作风。
卡玛还不放弃:“真不打?”
“不。”伊莱亚斯回答。
多亏卡玛先前的那番话,他开始思考一件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群变得如此躁动,经一点挑拨就耐不住性子?
他的确一向不在乎其他人,但不代表记性不好。仔细想想,应该是从打破水管开始。
难道水里掺了东西?
但他没沾水,为什么会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莱诺互踩痛脚?莱诺气人是一部分原因,但并不是全部原因。
肯定还发生了其他变化。
……气味,是了,他怎么能忘记这一点呢?
私家侦探发现不了很正常,因为那人鼻子根本不灵,和装饰品没什么两样。有的人长五官就只是为了看起来像个人。
斗兽场死人再正常不过了,尸体的味道他很熟悉——腐烂的腥甜,被稀释之后依旧令人反胃。
这里一直飘荡着这种气味。
自从那些水涌出来之后,那股臭味就更浓郁了。
伊莱亚斯只当是因为厕所里的残肢被水冲得到处都是,味道刺鼻一点也很正常。但现在想来,水的颜色很正常。
除此之外,胜利者身上有尸臭不也很正常吗?那可是一具尸体。
他又错了,刚死的人身上不会有那种味道。也不可能是从厕所里沾染来的,因为死者下了擂台后没几分钟就失血过多而死。
先前在专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认为寻找死者物品有点困难,因为那种味道遍布整个斗兽场。无非是那里浓一点,那里淡一点的区别。
种种证据指明,水里被下了一种味道刺鼻的无色药剂。正巧,他们在柜子里找到了一瓶。
伊莱亚斯皱了一下眉,昨天他洗过手。恐怕就是那个时候中了招。
他有洁癖,打完架之后必定会洗手。难道有人瞄准了这个习惯,在水里下药?但这个手法不仅麻烦,还容易坑到其他人。
这么说来,幕后黑手的真正目标或许不是他,而是……所有人。而且已经做到了。
想到这里,他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莱诺问:“怎么了?”
伊莱亚斯沉默片刻,给出一个听起来不合理的解释:“脏。”
从某种意义上,算真话。他需要好好洗个澡。这年头洗手的水也不干净,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但主要原因是这地方空气不流通,气味停留时间长,不宜久留。
莱诺一脸疑惑,“刚刚坐了那么久都不嫌弃,突然弄这么一出,谁又招惹你了?”
“你不走我走了。”
“等等嘛,我这不是在帮你找动手的人吗?心平气和一点,伊莱亚斯,跟我学,深呼吸……”
伊莱亚斯打断他的话,直入主题:“你问出什么结果了?我只看到你在和人聊以前办的委托。”
莱诺支支吾吾,“这不能怪我啊,都是这人太会说话。难怪这地方虽然酒又少又贵,但生意这么好……”
青年不想和他争论这个,摊开一只手。
“什么?”
“钱给我。”
私家侦探立刻反应过来,“我给了他钱的,好几枚金币呢!”
伊莱亚斯理解他的贪财,起身靠近,身手利落把钱袋掏了出来。
他丢给调酒师,“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我只能用其他手断了。昨天你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吗?比如,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偷偷摸摸的。”
莱诺这才反应过来,一摸口袋,空空如也。他瞪大眼睛,大骂助手败家,不知油米贵。
伊莱亚斯:“闭嘴。这事调查清楚,你不正好敲一笔猫头鹰吗?到时候就有钱了。”
“……说真心话,你不会是学的我吧?”莱诺哽了一下,颇有一种“孩子不学好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心虚。
“不然呢?”
他平时最经常接触的不就只有一个莱诺吗?
调酒师颠了颠袋子,灿烂一笑,“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印象了。昨天是有个奇怪的人,我不认识,但你可以问问身边的那位。”
伊莱亚斯脑子里立刻跳出来一个名字。
“莱诺?”
调酒师有点无语。
莱诺也大吃一惊,“还有我的戏份?”
面面相觑几秒后,三人齐刷刷看向卡玛。
女人眨眨眼,指了指自己,“我?”
莱诺眼里闪过一丝锐利,“我就知道和你脱不了关系!虽然过程是错的,但结果正确就行!”
刚才还是自己的证人,但拿了钱就把自己弄到被告席。卡玛也对这个反转有些惊讶,解释道:“我真没下药。和打了兴奋剂的对手打架,我不是自讨苦吃吗?斗兽场又不药检。”
虽然逻辑没问题,但莱诺拒不承认,“我怎么知道怪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还不老实交代,我就让伊莱亚斯打……咳,一辈子不和你打架!”
“昨天你身边的那个少年是谁?”伊莱亚斯问。
青年这时候很庆幸没因为被下药而断片。他可不想早上起来看到床上血呼啦差,侦探被啃得宛如一块往地上摔了七八次的小饼干,但却完全记不起具体过程。
那可亏大了。
毕竟那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美妙经历。
“哦你说他啊,”卡玛说,“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她顿了顿,突然狡猾地笑了起来,“和我打一架吧?”
伊莱亚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莱诺说:“不是,你对挨打有这么执着吗?”
女人忽视私家侦探“你是不是有特殊癖好”的质问,笑意盈盈地说:“打完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