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扬没想到穆迎雪口中所说的酒吧会是蓝瑟。
“怎么了？看样子我的推荐没起到作用？”穆迎雪观察他的表情。
“只是没想到你说的是这家。”招扬抬腿迈进大厅。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冲击着耳膜，跟山上的寂静拉开了两个世界。
“看来你也是这家的常客。”穆迎雪招呼调酒师帮忙调酒，“你要喝什么？”
“尼格罗尼。”招扬随口报了个名字，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里。
“那给他来杯尼格罗尼，我要杯野格。”穆迎雪拇指朝外指了指招扬的方向。
“抱歉，我不会调尼格罗尼。”调酒师毫无顾忌地给顾客甩脸子。
“你是不会调，还是不会给他调？”穆迎雪直觉简直强到可怕，“喂？扬少，这不会是你的外债吧？”
外债，俗称外边的风流债。
“不会就是不会。”调酒师翻了个白眼。
穆迎雪都给看乐了，“看来你们真认识？”
“我可不认识这种大少爷。”调酒师开始阴阳怪气。
穆迎雪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我之前过来怎么没碰见你？你不是常驻？”
调酒师快速帮她调了杯野格，“兼职而已，生活所迫，我也不干插足别人感情的事情，姐姐你没必要在这里试探我，毕竟你也不算正宫吧？”
穆迎雪红色指甲轻叩杯壁，“你觉得我跟他有一腿？”
调酒师没再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回答。
穆迎雪笑着看向招扬，“这次你男女通吃的帽子可不是我扣上去的，扬少。”
招扬自己熟门熟路地进去调了杯酒，不是他口中的尼格罗尼，而是一杯烈酒。
“这是什么酒？”穆迎雪问，“还挺漂亮，扬少介意帮我调一杯吗？”
“瞎调的，没有名字。”招扬押了口酒，喉咙瞬间升起一股灼烧感。
“反正喝不死。”调酒师在旁边继续输出。
“噗嗤！”穆迎雪笑完立马抬手掩唇，“不好意思。”
招扬两口把酒喝光，他很快又给自己调了一杯。
连续三杯，杯杯不一样，一杯比一杯烈。
到后来穆迎雪都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拦，“喂！扬少，我请你来喝酒可不是为了最后送醉鬼回家的。”
“他轮得到你送？！”调酒师险些把手里的酒盅砸出去。
“弟弟，注意你说话的态度。”穆迎雪脸上笑容淡去几分，“我可没得罪你。”
很准确来说，今晚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佘玉添。”招扬叫出他的名字，“你信不信我让你在这里干不下去？”
他们碰上的调酒师正是今晚值班过来的佘玉添。
佘玉添从他进门的那刻起就注意到了跟在他身侧的女人。
穆迎雪长得太漂亮，跟招扬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估计都会说一句般配。
佘玉添自然也会往那方面去想，他替自己的朋友感到不值。
“我当然信！扬少是谁啊？我在这里干不干得下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佘玉添索性把话放开了说:“你大不了就让老板把我辞退，反正老板也不敢跟你对着干，但是大少爷，你的事情我可不会帮忙瞒着小秋。”
“原来是你那位小男友的朋友啊？”穆迎雪得到了答案后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别仗着你跟他的交情就可以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招扬把酒杯砸他身上，“他时秋厌算个什么东西？更何况你！”
空酒杯正中佘玉添胸口，接着滚落在他脚边，厚实的杯底砸人能够产生明显的痛感。
佘玉添捂着胸口，精致的五官因为疼痛有一瞬间的扭曲。
“招扬！你们这种人真是恶心！玩弄别人的感情全都应该下地狱！”佘玉添一脚踢开脚边的酒杯，“我佘玉添在哪里都能待，你有本事就让我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穆迎雪看着转身就走的调酒师，她转着杯中的酒始终没喝一口，“扬少，他好像误会的还挺深，你确定不需要解释一下？”
招扬朝大门的方向也跟着离开了，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穆迎雪追了出去，“你们男生谈起恋爱怎么这么别扭？”
“你懂什么？”招扬没醉，但那些酒精还是换着形式爬上了他的脸颊，留下不明显的淡红。
“我当然不懂，不过我刚回国那会儿碰见你们谈恋爱，我还挺惊讶的。”穆迎雪接着说。
招扬冷笑一声，“惊讶我怎么会找个穷酸鬼？”
穆迎雪讶异地望着他，“难道在你心目中，你的男朋友是这种形象？”
招扬说:“不是我觉得，是他自己要站在那个位置接受这种角色。”
“地位不对等的两个人谈恋爱，地位更低的那一方注定会自卑。”穆迎雪看得比他要通透。
招扬接话:“所以谈恋爱要讲究门当户对。”
穆迎雪朝他做出一个抱歉的手势，“听说你跟尹盛有婚约，但现在到了取消的那一步，门当户对这种说法好像又不对。”
“你道理这么多，自己怎么不去找一个谈谈？”招扬嘲讽她，“总不会是找不着吧？”
“分了。”穆迎雪回答的坦诚，她耸耸肩，说:“因为忘不掉在那座城市的共同记忆，所以我选择逃回国。”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就是如此神奇，明明是两个应该勉强算作点头之交的半生不熟的陌生人，这会儿却能互相倾诉个人感情这种私密事。
招扬说:“他说他喜欢我，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相信的，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穆迎雪问他:“然后呢？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吵架？”
“他觉得我们之间不相配，他觉得这是一段不平等的关系，而他注定要站在仰望者的位置。”
招扬看着偶尔过去一辆车的马路，他可能还是醉了，竟然会跟这个女人说这种事情。
穆迎雪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马路，眼神却没有聚焦到某个具体的地方，“所以他不乐意了？”
招扬却说:“他没有，但这是迟早的事。”
穆迎雪忽地笑了，“你们这些人谈起恋爱真让人生气。”
招扬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穆迎雪很快又说:“他只是没有安全感而已，我不知道你们当时具体是怎么说的，但我想，他其实是在向你寻求一个坚定的选择，一个他无论怎样都会被你坚定选择的存在，仅此而已。”
招扬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穆迎雪看着他酿跄的步伐，“喂？你要去哪儿？”
招扬只背着身朝她挥了挥手。
【系统007:宿主，你醉了】
那几杯酒的确狠，哪怕是招扬这种海量都招架不住。
【系统007:宿主，马路边不能睡觉，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招扬总算给了它反应:“你不是不能违规操作吗？”
【系统007: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理】
招扬:“嗤！”
他蹲在马路边抱着石墩子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许滑稽。
“招扬？”他身后传来时秋厌试探性的呼声。
招扬一动不动。
时秋厌小心翼翼地走到他旁边蹲下来，“招扬？你喝醉了？”
“我没醉！”招扬缓缓眨了下眼睛，说话声带着醉意。
通常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时秋厌就着蹲下的姿势又朝他靠近一些，两个人像是小朋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那般。
时秋厌的声音很轻，近乎耳语，他说:“今天的事情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你说的那些，我只是害怕，我不想走我妈曾经的那条路，那样太痛苦了，对不起啊招扬，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没想要你难过的。”
招扬睫毛又轻轻颤动了一下。
时秋厌自己反倒把眼眶说的通红，原本正常的语调也渐渐染上哭腔。
穆迎雪的话还犹在耳畔，此刻与时秋厌所说的竟然惊人地重合了。
招扬感觉醉酒的头痛姗姗来迟，甚至伴随着轻微的耳鸣。
时秋厌的手慢慢搭上了他的肩膀，“我送你回去？好吗？”
时间已经很晚了，街道上一眼望去看不到行人，冷清中透着一股孤寂，仿佛全世界此刻只剩下他们彼此。
招扬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时秋厌尝试将人抱起来，招扬身体完全悬空的那一刻条件反射性伸手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哪怕他大脑此刻完全一片空白。
招扬的确是懵的，从他记事起，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偏偏抱他的人还是时秋厌。
只能说他这段时间把时秋厌养的很好，时秋厌身体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孱弱，如今抱起他来也毫不费力。
招扬起初是没反应过来，后来则是完全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时秋厌叫的车还没到，路边已经响起鸣笛。
穆迎雪从车窗里探出头，“弟弟，上车，我送你们。”
时秋厌警惕地看着她。
穆迎雪盯着他那张漂亮脸蛋儿，“真可爱，我不吃人，也不是骗子。”
骗子也不会张口就说自己是骗子。
“他叫招扬，你叫时秋厌对吧？我叫穆迎雪，我刚回国的时候咱们还见过，在阿城的餐厅，你还记得吗？”穆迎雪努力帮他回忆。
“谢谢，我已经叫好车了。”时秋厌谢绝了她的好意。
穆迎雪朝他吹了声口哨，“弟弟，我对有夫之夫没兴趣，你不用这样防着我。”
时秋厌干脆跟她错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你叫的车来不了，你信吗？”穆迎雪见这招没用又换了个法子。
时秋厌这时产生了片刻动摇，但他依旧在等车。
穆迎雪把车停在路边陪着他等。
十分钟过去，十五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
半个小时后，平台显示当前无司机接单，原本接单赶过来的司机也已经撤单，原因是汽车途中出现故障。
时秋厌立马将怀疑的目光落回她身上。
穆迎雪朝他露出友好的笑容，“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