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人下?”朗风嗤笑一声,“复仇之计为之深远,眼下的苟且又能算的了什么,穷途末路之际唯有破釜沉舟。
“你倒是下了决心那他又当如何?”抚岸向站在门处的少年投去视线,紧锁着眉头,“许良书作为烟州刺史,被按上了叛国的罪名,按中原律法,应于京城斩罪台上,斩首示众,家眷全部流放,如今的你二人,又如何从流放到了这烟柳之地?”
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愿藏匿锋芒,楼下的酒客随舞女曼妙的舞姿而喝彩欢喜。
门外是绵延的雨幕,愈下愈大,将整个京城笼盖,惹的行人手忙脚乱的寻找避雨之处;门内是歌舞言笑,愈演愈欢,此时的欢仙楼如世外桃源般与世隔绝,只留桃源内的“怡然自得”。
“进屋说吧,人多眼杂。”迟涯上前劝说一句,两人这才收住锋芒。
抚岸行至窗前,推开窗,刚才还是斑驳的雨幕,也不知在何时,变成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
“以卵击石,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言罢,窗被重重掩上。
“那又如何?卢江想让我父亲归顺于他,父亲不愿,他便以通敌之罪多次上疏弹劾,我父亲以血书上疏请皇上明察,可皇上却未闻半声,原因在何?京城中却无我父亲一丝消息,就连烟州消息都不曾有一丝,原因又在何?卢江不过一介奸生子,若不是护驾有功,何以得侯位?而我父亲守了烟州快三十年,清廉一生。”
所有的无奈、委屈与愤恨在这一刻,如窗外的雨滴倾盆而下,“当年卉河突袭一战,整整两个月,粮草被烧,庄稼被毁,井中投毒,我父亲守了整整两个月啊,才等来援军!卢江他不该死吗!”
眼泪像刻刀一样,从他的眼角开始刻下一道又一道的印记,直至划到脚边,泪水掉落向外四溅,将他这么多年的愤恨不平,时刻警记。
清廉一生者落了个通敌的罪名,贪婪逐利者却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得个名利双收。
“原因?是因为你愚蠢!”勾起一丝唇角,不屑的嗤笑一声,“淮安小儿为何不闻半声?因在他早就默许这件事;京城中为何没有你父亲一丝消息?因在卢江有意封锁消息;烟州为何没有消息?因为烟州早已易主;卢江一介奸生子能得侯位,你以为是救驾有功?不过是两人提前计划好演给你们这些蠢货看的罢了。”
所有的话像针刺一般从耳朵扎进脑袋,直至全身被覆盖,面色逐渐苍白。
“你撒谎!”朗风强忍着泪水,双眼任由红血丝充斥。
“撒谎?”一双眸子映衬着不屑与愤恨,抚岸双手抱胸,倚墙而立,“淮安小儿演的一出好戏,将你们一群蠢货骗的团团转,你父亲聪慧,早就看出端倪,而你,蠢的不自知!”
“先帝驾崩后,众皇子虎视眈眈,暗地里结党营私,招兵买马,为了一个皇位,争的两败俱伤,一群蠢货。淮安小儿的生母婉贵妃,不过是一介庶女,能坐到贵妃的位子,你以为她没有手段计谋吗?她若是能当女帝,倒也有先帝三分治国之姿。”
“你放肆!此话,是要砍头的!一介庶女如何能称女帝?”
“所以你蠢!蠢的不自知!”放下双臂,抚岸振了振衣袖,“若是婉贵妃称女帝,会比淮安小儿更恰。”
“你这是在妖言惑众,我定要去状告你一番!”
“状告?”抚岸小走两步,站在朗风面前,个子比他高出半个头,“淮安小儿算什么皇子,不过是婉贵妃使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有了他。”
“胡言乱语,先帝曾言,七皇子有帝王之姿。”
“帝王之姿?从哪听的,不会是从众皇子两败俱伤时,从阴沟里冒出来的蝇营狗苟嘴里出来这句话的吧?”
朗风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双眼瞪大向外凸出,脖颈上的青筋抖动,若是稍微远观,就像是一条条虫子从他的身体爬向脖颈,再向上占领他的大脑。
而他身后的少年,却是自顾自的捂住双耳,眼神飘忽不定,面容逐渐狰狞。
站在一旁观看的迟涯露出淡淡的笑容。
“七皇子就是十三皇子,也是如今的淮安帝。”抚岸又向前走了半步,弯着腰,视线与他的视线平齐,像是要侵占他的大脑一般,“为何众皇子在三日内皆暴毙?七皇子一死后,突然出现了个十三皇子?而这十三皇子与七皇子九分相似?为何他代理朝政后,离登基不到半月,婉贵妃开始变得疯癫妄语呢?”
“朝堂给的是什么原由?七皇子和十三皇子是双生子,而世人视双生子为不详,自出生便将其中之一送出府,而后又以天子最后一丝血脉,拥其称帝。”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臣做的蠢事!”
任由朗风如何视线躲闪,还是会被抚岸按住头颅与自己相视。注视着朗风慌张的神色,双手疯狂的挠拭脖颈,抚岸笑着,慢慢的演变成痴狂,露出的牙齿,像是饿狼对猎物展露獠牙。
“婉贵妃就是他下的毒,因为婉贵妃太聪颖了,他怕夺了他的皇位称女帝!”
轰隆一声惊雷,将整个欢仙楼掩盖,紧接着是瓢泼大雨与雷电混合,将当年盖在淮安帝身上,用无数人血肉织起的掩被一点点撕破,直到露出一道又一道疤痕的身体……
“你还在对这个京城皇宫留有什么抱负期望啊?”抚岸贴近他的耳畔,“卢江早就叛变了,要你们的命,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而这一切都是你们所拥戴的好皇帝下的命令。”
随即,双手用力一推,将朗风推倒在地,连带着他身后的少年,蜷缩在墙角。
“卢江要反,要权名、要江山、要皇位,就像当初的淮安小儿一样;淮安小儿要守住他这来之不易的皇位,不惜一切代价;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忠臣要卢江死,不过是让皇位易主加快了些。”
抚岸将双手摊开,任由雷电风雨径直而下,他要将当年的秘密,一一揭露。
“自以为是的臣子啊,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一定要将这江山易主,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尸横遍野的景象,带进衣冠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