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阵阵秋风吹过,窗子被吹的吱呀吱呀的响动。
抚岸在睡梦中醒来,承载着幼时美好记忆的地方,如今是破败不堪。
稍作修整,抚岸拾起院中角落里被灰土掩埋一半的斗笠,拍掉灰尘,寻布擦净,带在头上,背上行囊,离开潇湘居。
中原京城的繁华与背后的事实大相径庭。
曾经名动中原,乃至整个淮北,谁人不知中原名将破月大将军季准。
年仅十八的破月将军季准,手握重兵五万,手下更是有一三百铁骑,打的大梁军队,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派使者谈和。
京城凌家,那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凌家二小姐与季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破月将军身材高挑,一支长枪挥舞的出神入化,可大将军生性高冷,对于其他女子,那真是一眼也不愿多看,唯独对凌二小姐情有独钟。
有一次,城中的正二品官员顾家,来凌府为顾家公子求亲,求娶凌二小姐。
季准知道后,举着长枪就怒气冲冲的来到凌府,硬是将那顾府的人都赶了出去。
季准站在凌府门口,将长枪狠狠刺入地中,叉腰大声道:“凌二小姐,是我季准的心上人,我季准此生,非她不娶!”
有名的江城一战,破月将军凯旋而归,那阵仗,锣鼓喧天了整整三日。
自此,季准成了中原有名的年轻翘楚之将。
战后归来第十天,季准带着自己所有的家当向凌府求亲,求娶凌府二小姐。
二人喜结连理,这让京城中多少公子小姐痛失倾心之人。
婚后一年,凌二小姐有了身孕,季准便在城中最安静的地方,为凌二小姐修建了一处养胎之地,取名“潇湘居。”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之后,名将季准死在了凌二小姐生辰宴当日。
本该其乐融融的宴席,却成了鸿门宴,这其中的秘密,只有少数人知晓,也无人敢提。
路上没有了行人,抚岸行在城外的松林中,每行一步,幼时的欢乐与离别的痛楚便化作银针,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狠狠刺入。
抚岸如行尸走肉一般,戴着斗笠,行在城外,顶着红通通的双眼,站在城外的常青山上,俯瞰这中原京城。
昂头,张开双臂,大声叹了一口气。
已是正午之时,抚岸站在那棵挂着七零八碎的红绸带的常青树下,掏出怀中的红绸,也挂了上去。
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却被莫须有的罪名,落得个惨死朝堂之上的结局,就连一句证明清白的话语都来不及说出口,便倒在了乱剑之下。
温文尔雅的书香世家小姐,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归来,一同赏花,却被突如其来的“通敌”罪名,丈夫自杀,而崩溃,心梗离世。
天真烂漫的小公子,满心欢喜的为母亲庆生辰,可最后却是父母双亡的结果。
一日间,名动中原的破月大将军,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畏罪自杀”的罪名。
将军府,也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的一无所有。
自那一日起,摇头晃脑,天真烂漫,趴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公子,成了街头乞儿。
每每想到这些,抚岸的思绪就如浪潮般涌来,不似那温柔的海风轻吹过来的波浪,而是那狂风怒吼掀起的爆浪,伴随着狂风暴雨,无情的拍打向他。
天子,坐拥江山,大权,与无数美人;
官臣,享有名利,金钱,听命于天子;
百姓,躬耕布艺,任刀具宰割的鱼肉;
抚岸抚摸着刚刚挂上的红绸,再看向那常青树上的其他红绸,多是早已掉了颜色,多年未曾回到这个地方。
当初,真正挂念着破月大将军的人,又还有几人呢?
越过中原京城穿过来的秋风,轻轻抚摸上常青树,似在为他感到不公,想为他申冤。
可它是风,穿堂风,要有多少风,才能撼动那个深深扎根在京城的大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