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烟渚，天气已经回暖，街道两旁的樱花开得正盛，微风拂过，粉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在阳光下映出淡淡的光影。

江烬的父母趁着这次假期，决定带着他去邻市吃美食，江母早早查好了攻略，说那边有家开了二十多年的老店，烤全羊是一绝，必须去尝尝。于是，一家三口早早上车，伴着沿途的春光，驱车前往邻市。

车上，江母兴致勃勃地翻着手机上的美食推荐，和江父讨论等会要点什么菜。江父专心开车，偶尔应和几句，顺便调侃江母：“你这攻略做得比出国旅游还认真。”

江母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吃饭当然是大事，我可是等这顿饭等了好久呢！”

后座的江烬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思却有些飘远。他随手点开微信，翻了翻朋友圈，想看看林昭这几天有没有出去玩，结果发现，她的朋友圈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更新。

他微微皱了皱眉，翻了一遍，最新的一条朋友圈，还是她生日那天的合照——白宇拍的那张拍立得照片。照片里，林昭和江烬在人群里，林昭笑得眉眼弯弯，脸上沾了一点蛋糕奶油，而一旁的江烬反而显得有些呆，身边围着一群朋友，气氛热闹又温暖。

江烬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拇指下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想点开评论看看她最近有没有回复什么，但除了零星几个朋友在下面留言，她本人并没有回复。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烦躁，林昭没更新朋友圈的原因有很多种，或许只是最近忙，或许是不想发，甚至……或许是把他屏蔽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泛起一阵微妙的失落感。他点开聊天框，指尖在输入框停留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退出了微信。

“你在看什么呢？”江母忽然回头，探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该不会是在看你那个‘云西姑娘’吧？”

江烬手一顿，淡淡地说：“没有。”

“嘴硬。”江母笑了笑，也没拆穿他，转头继续看美食攻略去了。

江烬抬头望向窗外，阳光透过车窗洒落在他侧脸上，他收起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但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刚才那张照片里的笑容。

吃过午饭后，江烬一家又在邻市逛了一会儿，顺便买了一些特产带回家。江母心满意足地提着大包小包，和江父讨论着下次再来的计划，江烬却一直心不在焉。

回到家已是傍晚，江烬洗了个澡，换上家居服，坐在书房的书桌前，试图处理一些邮件，但脑子却完全静不下来。他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指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钢笔，思绪仍停留在那条停滞的朋友圈上。

他的生活看似回到了正轨，工作、家人，一切都照常进行，可他心里清楚，自己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一个消息，一条微信，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可林昭什么都没有发。

他想给林昭打个电话，可指尖滑到她的号码时，最终还是放弃了。她既然什么都没说，那他是不是应该尊重她的沉默？

思绪纷乱间，手机震了一下，他迅速拿起来看了一眼，以为是林昭的消息，结果却是赵屹发来的——

赵屹：明天有空吗？我们刚回烟渚，出来吃个饭？

江烬盯着消息看了几秒，回复道：行，定好地方告诉我。

赵屹回了个“OK”的手势，随后又发了条语音：“兄弟，我新婚蜜月回来，带着新娘子特意来找你叙旧，你得赏个脸。”

江烬听着赵屹带笑的语气，唇角微微动了动，回了句：“行。”

他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色。

第二天傍晚，江烬如约到达饭店，一进包厢，就看到赵屹和沈嘉禾已经到了。沈嘉禾换了个新发型，穿着一件简约的白色长裙，脸上带着新婚后的喜悦，赵屹则是一身轻松的休闲装，见到江烬便招呼道：“江烬，这边。”

江烬走过去，在他们对面坐下，赵屹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难得回来一趟，我们新婚燕尔，第一顿饭就请你了，感动不？”

江烬轻嗤了一声：“你们不是才办完婚礼没多久？怎么蜜月这么快就结束了？”

“那当然，嘉禾工作请不了太长假，我爸妈又一直催着回家看看，能拖到现在才回来已经算不错了。”赵屹一边说，一边把菜单推到江烬面前，“随便点，今天我请。”

江烬随意点了几个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沈嘉禾撑着下巴看着他，突然问：“江烬，你和林昭怎么样了？”

江烬正端起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微不可察地闪了闪，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语气淡淡地回道：“还能怎么样？”

沈嘉禾一听，顿时皱眉：“你们该不会……又闹掰了吧？”

赵屹夹了口花生米，瞥了江烬一眼：“怎么回事？你俩不挺好的吗？听说婚礼那天还一起走的。”

江烬没回答，只是低头抿了一口水。

赵屹盯着他：“江烬，你不会又犯老毛病了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沟通非要憋着？”

沈嘉禾点头：“是啊，别跟我说你又自个儿钻牛角尖，林昭那么聪明，不至于不懂你的心思吧？”

江烬抿了抿唇，过了片刻后才开口，语气略微有些低沉：“不是她不懂，应该是她不想懂吧。”

沈嘉禾愣了愣，赵屹也停下了动作，似乎察觉到这件事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所以……她拒绝你了？”赵屹试探着问。

江烬没说话，算是默认。

包厢里短暂地沉默了一瞬，沈嘉禾叹了口气，摇头道：“哎呀，林昭这家伙，还真是比我想的更固执啊……”

江烬抬眼，“林昭…那天把你给她的手捧花还给我了。“

听到这句话，沈嘉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我一会微信上问问她吧。“

这时赵屹看着江烬突然开口，“你说你这个性格这么多年还没变。“

江烬也来了兴趣，笑着问道，“我什么性格？“

“还能什么性格，闷骚的死宅男“赵屹白了一眼江烬随口继续开口说道，”前两天高中同学聚会你也没来。“

江烬：“……“

江烬想到前几天确实有个同学聚会来着，他晚上躺在床上无聊翻手机时候看到的，通讯录里的每个群聊都被他打开了免打扰，就算有at他的消息，他也是在群里看一眼后就退出。

赵屹见江烬没有说话，有自顾自地说道，“我说就你那淡淡的性格，刚接触时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能有女生看上你就不错了，你还没把握住。“

聚餐结束后，江烬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微凉，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脚步放得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又像是不愿面对即将结束的假期。

回到家后，他随意地冲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客厅里父母在小声交谈，偶尔还能听见电视机播放电视剧的声音，温暖又安心。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拿起手机，不自觉地点进了相册。

手指滑过一张张照片，都是些日常记录，有些是工作时随手拍的资料，有些是朋友聚会的合照，直到滑到某个熟悉的时间点，他的手指顿了一下，停留在一张合照上。

那是他去云西的某天，林昭坐在演唱会的人群里，荧光棒的光映在她的侧脸上，五光十色的灯光交错，她微微扬着头，眼神里满是专注。他还记得那天演唱会放的最后一首歌——

台下的人都在跟着大合唱，而他当时录下了整首歌的live视频。

江烬点开那个视频，屏幕里，是现场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群的欢呼声。

“我没有那么想你——”

嘈杂的背景音中，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闯入，他听得出来，那是林昭的声音，虽然被淹没在人群中，却意外地清晰。

我没有那么想你……

可他现在再看，她当时的眼神，分明是想的。

江烬盯着屏幕，指腹在视频上缓缓滑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他想她了，很想很想，可他不敢打扰她。

他退出相册，盯着聊天界面，林昭的头像静静地躺在那里，最后的对话还停留在婚礼那天。

他克制住冲动，锁上屏幕，将手机丢到一旁，闭上眼，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境。

——

假期的最后一天，江烬收拾好行李，父母一早便开车送他去机场。

“到京川了给家里报个平安。”江烬的妈妈叮嘱道，“别总是加班，有时间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江烬点了点头：“知道了，妈。”

江爸爸站在一旁，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淡然却意味深长：“在外面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不管做什么决定，记得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江烬微微一怔，想起前几天父亲对他说的话：“不能把自己至于绝境。”

他低声应了一句：“嗯。”

机场里人来人往，江烬推着行李走向安检口。忽然，他的步伐慢了下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候机大厅，脑海中浮现出某个画面——

不知不觉思绪再次回到云西机场，江烬拎着他行李站在登机口前，回头看了林昭一眼，林昭开口对江烬说：“江烬，我们都会变得更厉害的，对吧？”

而他当时笑着点头：“对。”

可如今，他们真的变得更厉害了吗？还是说，他们只是变得更陌生了？

江烬站在原地，盯着那个方向，半晌，轻轻勾了勾唇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他收回目光，迈步走进了安检口。

登机后，江烬靠在座椅上，侧头看着舷窗外。飞机缓缓滑行，跑道上的指示灯一盏一盏地往后退，天色阴沉，像是快要下雨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回忆起刚才在机场的告别，妈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很多，问他最近是不是太忙，脸色看起来有点憔悴。江烬随口敷衍了一句“可能是工作多了点”，但最终还是没有把医院复查的事情告诉她。

结节比上次变大了一点，右肺呈磨玻璃状。

医生的话又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但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抛到一边，想着应该没什么大事，过段时间再去复查一次就好了。

母亲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有事要跟家里说，别总是自己扛着。”

江烬却只是低头笑了笑，拇指缓缓摩挲着手里的机票。

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他们担心。

广播里传来机长的声音，飞机即将起飞。他收起思绪，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片刻的安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