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听到江烬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动容了。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藏在衣袖里的手忍不住攥成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她睫毛颤了颤，眼神晃了一瞬，几乎要被他坚定的语气击溃。

可她不能被击溃。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垂下眼帘，声音放轻了一些，却仍旧保持着刻意的疏离：“江烬，我想了很久……我们两个之前越界了，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江烬怔怔地看着她，像是被迎面一拳砸在胸口，连呼吸都迟滞了一瞬。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夜风微凉，林昭站在街灯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江烬，我就是慕强的。”

她的手指紧了紧，藏在衣袖里，没让他看到自己的犹豫和不安：“如果你真的放弃现在的事业，跑到云西来……我可能就不会那么喜欢你了。”

江烬的心像是猛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水，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泛起，只剩下冰冷的窒息感。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哪怕一丝不坚定，哪怕一点点她是在故意推开他的痕迹，可是没有。

林昭的神情冷静，甚至没有丝毫动摇。

江烬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低哑得像是带着一丝破碎：“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

林昭没有说话，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她知道自己在撒谎，可是她必须撒谎。

她不想耽误江烬，她不能拖着江烬一起走向她毫无未来的生活。

可他却真的相信了。

空气寂静得可怕，江烬眼里一点点地暗了下去，最后他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行吧。”

他的手垂在身侧，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只是低低地说：“那你就这么想吧。”

说完，他转身要走。

林昭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酸涩得厉害。

可她不能挽留。

她只是站在那里，目送他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江烬脑海里不断重复着林昭刚才那句——“我们越界了。”

像是一道深深刻在骨血里的伤口，无法愈合，也无法忽视。

他失魂落魄地走着，街灯在夜色中拉长他的影子，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就像此刻的心境一样迷茫。脚步声落在空旷的街道上，沉闷又无力，每一步都像是踏进了命运的轮回。

他突然想起了几年前——

当时的他站在机场，看着起飞的航班，告诉自己应该放下了，可心底仍然有一个声音不甘地反复质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

然后他回去找林昭了。

他本以为这一次他能给出不同的答案，能够让命运的轨迹有所偏差，可是到头来，故事还是重复了一遍。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这就是命运吗？

不是说命运会一直重复，直到给出不同的答案吗？

可他明明已经努力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为什么结局仍然是这样？

为什么明明约定好了的两个人，可以说变就变？

江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只是觉得心口沉闷得喘不过气，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拽住，挣不开，也摆脱不了。

江烬怔怔地走着，脚步虚浮，像是被困在某种无形的漩涡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可突然间，记忆像是被轻轻拨动的琴弦，拉回到前段时间的重逢。那天的云西夜风很轻，KTV的灯光摇曳，他们坐在包厢里，麦克风里回荡着旋律，两人重逢后并没有说很多想念的话，而他张口唱出的第一句歌词是——

“我没有那么想你——”

这是江烬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唱歌，也是第一次在林昭面前唱歌，同样也是第一次为她出头。

当时的他握着麦克风，侧头看了她一眼，林昭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飘忽，但还是轻轻接上了下一句女声。他们的声音交错着，第一次合唱这首歌，可偏偏，歌词和他们内心真正的想法是完全相反的。

“我没有那么想你。”

可事实是，他很想她。

那时的他以为这是他们关系的缓冲，是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哪怕他们彼此不承认，也能在这首歌里找到一点点心照不宣的情绪。

可如今看来，那首歌就像是某种残忍的预言，暗示着他们终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自己可笑，笑这世事无常。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可为什么到头来，结局依旧没有改变？

林昭站在原地，望着江烬逐渐走远的背影，指尖攥紧了礼服的下摆，连呼吸都被压得沉重起来。

她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她希望江烬能回头看她一眼。只要他回头，只要再看她一眼，或许她就会控制不住地冲过去，紧紧抱住他，让他别走，让他们不要这样。

可是就算抱住了呢？她还是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还是会让他失望，还会推开他，还会让这一切变得更痛苦。

所以，她又希望江烬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再一次伤害他。

街上的路灯投下淡淡的光影，江烬的背影在夜色里越拉越长，直到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街角。

直到这时，林昭眼里的泪水才终于压抑不住，慢慢溢满眼眶，模糊了视线。

她终于理解了那句歌词——“曲折的夕阳。”

为什么会是曲折的，为什么夕阳西下时总会让人心生惆怅。

她终于理解了小王子为什么会看见44次落日。

因为只有在这一刻，在泪水充满眼眶的这一刻，她才明白，分别的意义。

林昭站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在微光晕染的夜色中，她仿佛看见了无数个江烬向她走来。她以为这只是幻觉，是思绪错乱后虚构出的影像。可直到熟悉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头顶，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下来，那种真实的触感让她猛地屏住了呼吸。

她缓缓抬起头，江烬站在她面前，眉宇间仍旧带着些许隐忍的疲惫，他的眼睛里藏着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声音低哑：“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林昭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江烬的性格，如果他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而此刻，他仍然固执地把她护送回去，哪怕她刚刚狠狠地推开了他。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夜风轻轻拂过，偶尔有行人从身旁走过，但他们的世界却仿佛被静音了一般，沉默地并肩而行。

终于，酒店到了。林昭站在酒店门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捧花，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她想起了沈嘉禾把这束花交给她时的目光，充满期待和祝福，可是……她却无法承受这样的期待。

她抬眸看向江烬，把手里的花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江烬怔了一下，没有伸手接，而是直直地看着她，嗓音带着一丝压抑：“什么意思？”

林昭垂下眼睫，语气轻缓却又带着一丝倔强：“嘉禾说，希望我能正视自己的感情，不要退缩。但现在看来，我做不到。”

江烬盯着她，半晌才低低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所以，你就打算把她的祝福送还给我？”

林昭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将花塞进他的怀里，目光躲闪了一下：“……这束花给你，希望你也能找到属于你的祝福。”

江烬捏着手捧花，沉默了几秒，忽然轻嗤了一声，目光低垂：“我已经找到了。”

林昭心头一颤，嘴唇微微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夜色微凉，她低声道：“早点回去吧。”

江烬看着她，眼神晦涩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林昭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可她知道，她不能追上去，也不该追上去。

只是，当酒店大门缓缓关闭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轻轻地，红了眼眶。

这几天，江烬像是疯了一般，把所有的时间都填满了工作。

不管是本职任务，还是别人没做完的项目，甚至连一些根本轮不到他的杂活，他都一股脑地揽过来做。策划案、数据整理、代码调试，甚至连公司活动的PPT美化他都接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沉浸进去，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深夜，办公区的灯光零星亮着，整个楼层寂静无声。江烬盯着屏幕，眼神空洞，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江哥，你……怎么还没下班啊？”实习生苏瑞从工位后探出头，语气带着些许犹豫，“这个点了，咱们这组人都走光了，就剩你一个了。”

江烬头也不抬：“还有点东西没弄完。”

苏瑞挠了挠头，看了一眼时间——凌晨12点半，他实在忍不住了：“哥，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往常的节奏，江烬语气平静：“胡说什么。”

苏瑞小声嘟囔：“要不然你这几天怎么跟拼命三郎似的……”

话音未落，组长林娜从会议室出来，拎着包往外走，看到江烬还坐在工位上，顿时皱眉：“江烬，你又加班？”

江烬：“嗯。”

林娜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两秒，忽然语气一变：“不会是最近租房压力大，想多赚点加班费吧？”

江烬嘴角扯了扯，懒得回应。

林娜叹了口气，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你啊，别太拼了，工作是做不完的，别把自己累垮了。”

“不会。”江烬淡淡地道。

林娜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别干太晚，早点回去休息。”

苏瑞趴在工位上看着她离开，感叹道：“江哥，连林组长都看出来你不对劲了，真的没啥事吗？”

江烬盯着屏幕，半晌，嗓音平静道：“没事。”

苏瑞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那行吧”，收拾东西走了。

办公区恢复了安静，江烬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上，目光停留在屏幕上，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的心还是乱的。无论加多少班，做多少事，该想的人还是会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