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沅颇有些无语，但也没说什么。

话音一转，又开始问候起他的学习来，“那本珍奇灵草大全，你学到哪了？”

谈到这个，郑棋珩的脸色不免有些僵硬，眼神飘忽，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练剑和炼器上了，对于灵植的学习不免有些疏忽。虽然修炼之后记忆力好了许多，堪称过目不忘，可以只是不忘而已，不花时间去深入学习是没法活用的。

施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每日的修炼进度他们看在眼里，自然知晓在剑术和炼器外是没怎么上心的。

这自然是不行的。他师傅将他送过来时特意交代过，剑术和炼器不必管，他自己自然会上心。可医术至少是要学个皮毛的，好歹受伤了自己能治。

本就是个剑修，偏又固执不已，哪儿危险就往哪钻。

想起霜霞才发过来的传讯青鸟提到的他这徒儿上次秘境回来便在宗内修养许久才好，若不是他殿内宝物繁多，还不知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那火气之强烈令他记忆犹新。

“青玉，我这徒儿确实是有些顽劣，不过优点还是有的，他表面功夫做得不错，还未跟人熟悉的时候可听话了，趁着这段时间你让他多学点疗伤的手段。”

施沅还从未见过这般情状的霜霞真君，有些稀奇。这就是有了徒弟的人吗？虽说嘴上说着生气，实际上还是得为徒弟想尽办法。

“至于学费就找这逆徒要吧，虽则战力不算顶尖，但能去的秘境中也有不少的好东西，他运气也还算不错，你想要什么就让他去取吧。”

回忆到此为止，施沅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少年，严肃地说：“你这个进度不行，得加快了，一年之内得学完《珍奇灵草大全》、《炼丹基础》、《人体灵脉概论》。”

郑棋珩听到这话倏然抬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前辈……”

施沅的目光只是轻轻地扫过他，轻飘飘的，却让郑棋珩刚刚憋出来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他静静地在自己的世界中哭泣，人为什么要受学习的苦啊！！！

“对了，炼丹室里有材料，去用那些青尖做一份辟谷丹出来，你这一周的任务就是这个。”施沅示意一旁的炼丹室，“药田要继续种的，一年内将所有属性的青尖都种一遍。”

“炼丹室内有书，不懂的自己看，实在搞不懂再来问我。”说完他就向外走去，没有一点犹豫。

徒留一个被功课压垮的人在原地静默。

可惜也没能发呆很久，如山的压力还是让他进入炼丹室，沉浸入书海中忘却一切。

就在这样残酷的学习中，一年转瞬即逝。

一整年的勤奋努力在他的剑道上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在炼器与炼丹上属实进步不小。一些不复杂的灵器他都能炼制，最重要的是本命剑的材料他已经有了头绪，炜原草可以用火中丝和崖上藓来代替，二者同源且一个属火一个属土，合起来正是他所需的火土灵物。

而最为艰难的炼丹也是成功开了头，常用的辟谷丹、回元丹等能够炼制，虽说成丹率不行，但他也不靠这个吃饭，能炼就行。

他其实也大概知道这是师傅的授意，施沅真人不是爱为难人的性子。大约是晋升金丹前的那次秘境把师父他老人家给吓到了，毕竟人老了没有冲劲，他一下子冲劲太猛不就出了点意外吗？

而现在终于到了他结业的时候。应该是结业吧，他满怀期待地想着，总不至于让他一个剑修还继续学下去吧，那不就成了医修吗？

事实上，今日确实算是他的结业日，不过同时也是入学日。

施沅正在炼丹房内，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他来考核。在丹炉对面的柜子上，正是此次考核的目标——洗髓丹的原料。

作为一枚极具功能性的丹药，洗髓丹到现在都很难在市面上见到的原因就是它的难度。不仅成丹率极低、炼制技法要求高，甚至还对修为有所要求，灵力储备不够的话根本不足以将灵植内部杂质剔除从而炼制出废丹。

郑棋珩进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柜子上的灵植，一看是洗髓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幸好他在这方面的优势很大，金丹期的储备绰绰有余，同时他的神识强度也很不错，能很轻松完成那些炼丹技法，成丹率更是不用说，能炼出来就行了，不必追求那么高。

于是他轻车熟路地拿起柜子上的灵植，坐到丹炉前开始炼丹。

“看来都考出经验来了啊？”

幽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常随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悠到门口，吊儿郎当地把玩着从施沅手中顺过来的毛笔。

可惜在场的两个人各有各的忙碌，他的话无人回应。

自讨一个没趣，摸摸鼻子，在房间内找了个空闲的椅子坐下，等待考核的结束。

这场炼丹从旭日东升持续到日落西山。

施沅正拿着考试结果详细打量，而郑棋珩立于一旁紧张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至于常随安，现在无人关心。

“算是过了吧，一炉出一枚的成丹率太差了，你在熔炼丹液过程中需要再慢一点，药性还没彻底发挥出来就融合了，会导致药性减弱，还有在火焰的把控方面做得太差了，火不是越猛越好，就算是节省了一点时间也不足以抵消废丹液的损失，还有……”

这么长的一段话里，郑棋珩只注意到施沅说他过了，他过了！！！

其他的话在这句话的衬托下都只能算是废话。

他激动地抱住施沅，把人提起来转了一圈，还是很激动，又把旁边的常随安提起来转了三圈。

“真人！”

他认真地看着施沅，用力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摆，激动得就像刚要坐牢出来的犯人一样。另外俩人都可以预见他即将上蹿下跳以示心中激荡。

好在常随安及时制止了他的行为，并告知他一个好消息：

“炼丹基础结业，接下来就是治疗基础的学习了。”

立竿见影，本来神采飞扬的人瞬间沉寂下来，生无可恋地看向常随安，企图从他脸上找到说谎或者玩笑的痕迹。

可惜的是，常随安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这次难得的正经了一次。

郑棋珩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只想有个人能来替代他，不要让他自己享受这样的折磨。

伴随着空气中的沉默气氛的传递，一室寂静，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施沅结束了这一室平静：

“天色也晚了，你今日就先回去吧，明日到山外的医舍来找我。”

低着头的人低低地回应了一声，也不管别人是否听得到，步伐沉重地走向住所。

可惜他看不到，在他身后的两个无良长辈笑得多开心。

月亮慢慢退场，接下来是太阳的时间。

金色的光平等的泼洒众生，山间翠绿的树木都镶上了金边，天空中几乎没有什么云彩，蓝盈盈的，是一个难得的晴朗日子。

不过有些人的心情可不算晴朗，完成每日的练剑和炼器学习，他正在去往山外的路上。

大大的木剑正在他屁股下，载着他飞往一段新的经历。

微风拂过两旁的植物，响起沙沙的声音，同样也拂过剑上的人，带起发丝的飘动，将他心中的丝丝躁动也带走。

山外的医舍，他来时未见过，不知长什么样。

医舍与山上的小院并无不同，只是规模要大上许多。不过这般大的庭院，干活的还是只有一个施沅。

郑棋珩推开大门，进门就看到不知在写什么的施沅，他头也没抬，只是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他顺从地坐在椅子上等待下一步指示。

“总算是写完了。”

施沅长舒一口气，把手里的刚写好的单子递给郑棋珩。

“把清单里的药材都炮制了，这是你这个月的任务。”

郑棋珩拿着单子，忍不住去想施沅是不是忙不过来才叫他来当苦力，这么长的单子，有点要命。

刚刚跨过门槛，施沅看着远方的快速移动的小黑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

“先别走，等会有病人来。”

病人？跟他有什么关系？有点不解，郑棋珩想想学习内容，突然恍然大悟，不会是真要学治病吧。

看出他的表情，施沅肯定地点点头，交代道：“等会记得好好看，好好学。”

说话这会的功夫，远处的小黑点已经来到眼前，是一个人，浑身鲜血淋漓，不过气色倒是很好，看不出有病的样子。

那点伤口也没必要看医修啊，没两天自己就能愈合了。

来人忽视站着的剑修，直奔医修走去，拿出一袋种子，直接说：

“中蛊了，挖不出来，麻烦帮忙治一下，这是诊费。”

施沅接过那袋种子，打开，明显开心了一点。

“木鸳鸯，不错不错，品相也很不错。”

木鸳鸯，他认识，郑棋珩凑近看了一眼种子，木属灵植，生长于鬼域，应成长需木灵脉及一对异性魂气滋养故得名，常用于情蛊及结缘丹的制作。

结缘丹与情蛊类似，却没有那么大的危害性，服下后会对看见的第一人产生好感，持续七天后效果减弱，一月后效果彻底消失。

【黯秋，去把药房内的茴香和固体丹拿过来。】

郑棋珩还没来得及惊讶他怎么知道他的字，就被一道风推着走出门外，牵引至药房门口。等他拿完回来，刚才还血糊糊一片的病人已经干干净净躺在床上，露出精致的眉目。

施沅正拿着香炉放在床头，见他来了招他过去，指使他将茴香放入香炉，他自己则拿了固体丹塞进病人口中，以灵力令他吞服下去，施诀召出一片盈盈水光，附在病人周身。

“他中的是情蛊，所以引蛊过程需要施加静心诀。”他边施诀边解释道，“凡解蛊，必要服用固体丹以保持肉身坚固，以免蛊虫出来的时候将肉身钻坏；情蛊属木，所以需施加木灵阵配合引虫药物来勾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