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凝固,当然,这是许知婳自己的感受。
而陈聿年见她不说话了,只以为她在思考,体贴地没有开口打扰。
古语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许知婳想了想,陈聿年不仁,就别怪她不义。她先假装附和他,然后再借机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妙哉妙哉。
说时迟那时快,许知婳点着头,明显是受教了的样子,“你说得对,我明白了!”
应了那句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而陈聿年没想到自己真能帮上她,浅浅勾起嘴角,“举手之劳而已。”
好一个举手之劳!
许知婳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来气,但为了她的计划,硬生生忍了下来。
忍耐不是懦弱,而是一种智慧。
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灭楚国、韩信忍受胯下之辱成为一代功臣……许知婳看了陈聿年一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熟悉的街道出现在眼前,两人都知道,再拐一个弯就到许知婳她家了。
“我先走咯。”许知婳摆摆手,大迈步朝家走去。
“嗯。”陈聿年点头,清隽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别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了心弦,正迈着步的许知婳站定,没忍住开了口:
“难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能抹掉之前的痛苦吗?”
曾几何时,她满心欢喜,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发面、揉面,每一步都不知道做了多少遍,本以为可以以真心换真心,等来的却是他的不屑一顾。
她甚至怀疑自己神经错乱,按她的性格,哪怕得知陈聿年不喜欢自己,也应该潇洒地说句,“不喜欢她是他有眼无珠!”而不是像失了魂一样,偷偷掉眼泪。
“当然不是。”陈聿年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发生了,及时止损、往前看比较好。”为达目的不惜欺骗朋友的人,他也不敢苟同。
“但这很难!”
许知婳深有体会,那感觉就像雷阵雨,本以为阳光明媚了,却又在某个午后下起暴雨,折磨得人抓狂时,又突然风和日丽,反反复复,不给人个痛快。
“的确是,但感情的事,很难尽善尽美,无愧于心就好了。”
喜欢她的日子,有一天算一天,都尽全力去喜欢,不管结果如何,与她有关的记忆总是美好的。
许知婳听后撇撇嘴,不敢全部认同。
世界对女生本就苛刻一点,在那么多外界因素影响下,无愧于心根本不够。
就好像,丑男配上美女,大家总要揣测女生是不是贪财,而美男配上稍微没那么漂亮的女生时,大家又会批评女生的外表,下意识地觉得男生不是外貌协会,是个稍微“正直”的人。
再者说,会打扮的男生太少了,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女生却很多,这样一来,只要男生稍微好看点,就不愁找不到漂亮女朋友。
而女生呢?想要找到一个即看得顺眼,又品行优良的男生,简直难上加难!
思及此,许知婳小声地嘟囔,“和你们男同说不通。”
默了默,她又大声回了句,“我走了!”
穿着校服的身影很快闪进了院子里,而陈聿年站在原地,看她气嘟嘟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男童?
可他已经十八岁了。
难道,她觉得他太幼稚了吗?
—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许知婳一推开家门,就听见她妈周春梅女士放着音乐,时不时还跟着哼唱几句。
无奈地扶额,她换上拖鞋,从玄关处走了进去,“妈,我回来了。”
“怎么回得这么晚?”周春梅女士忙着拿擀面杖,抽空回了她一句,“我看你同学他们下午四点多就回家了呀。”
“我和贝贝去玩了一会。”许知婳老实交代,毕竟她什么德性怎么瞒得过她妈。
“哦。”
周春梅女士淡淡应了声,颇有个性。
“对了,你们这几天是不是考试了?”
哈哈。
许知婳左顾右盼,不知道忙些什么。
“欸——妈,你在做什么呀?”许知婳故作好奇,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瞅着周春梅女士。
呵,
小屁孩。
周春梅女士冷笑一声,把手里的面团分成小箕子,没有戳穿她拙劣的转移话题技术。
“过来,洗洗手,帮我把面团搓成球。”
“好嘞。”逃过一劫,许知婳哪有不依的,赶紧跑到水池前洗手。
“妈,你在做月饼啊。”许知婳仔细闻了闻,感觉香香的。
“是啊,明天就是中秋,包点月饼,这才像过节嘛。”
周春梅女士一向是很热爱生活的,许知婳认可地点点头。
“我想吃莲蓉蛋黄馅的!”
“有有有,不仅有莲蓉蛋黄的,还有咸蛋黄、椰蓉、豆沙和五仁。”
她想得很齐全,许知婳喜欢吃莲蓉的,她自己喜欢吃咸蛋黄和椰蓉的,许译松就比较简单,喜欢吃她剩下的,而老一辈更好五仁那口,至于豆沙,可以捎给邻居家的小孩……
“这么多?”许知婳惊呼,也不知道今天做得完吗?
“是呀,所以叫你来帮我,你爸都还没下班呢~”
“咦~”被母上大人秀了一脸,许知婳故作嫌弃。
“咦什么咦,你以后可别乱找对象,要找就找你爸这样的,木是木了点,但是不抽烟不酗酒,人还勤快,比那种好听话一箩筐、光动嘴不干事的强多了。”
周春梅看了许知婳一眼,和她说着体己话。
要是许知婳哪天带回来个满嘴花话的黄毛小子,说遇到了真爱,那她一定会一头栽倒。
“打住打住,还早呢。”许知婳搓着小面团,不想谈这个话题。
“最好是。”周春梅笑了笑,她也是年轻过的。
“……”
“搓成球再压扁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许知婳晃了晃手中的面团,熟练地逃避话题。
“对,团成球擀平,然后包上馅,把尾巴收个口,再撒一点淀粉放进模具里……”
周春梅女士边说边拿了一块面团演示,末了,还递给许知婳看了看,“做得很标致吧?”
“不错。”许知婳竖起大拇指,一脸肯定。
大多数时候,她和周春梅女士更像是朋友。
“好了,你玩去吧,我还要揉面呢。”
周春梅把分好的小箕子和馅料递给许知婳,自己抱着面团盆往外挪了挪。
接收到讯号,许知婳行动起来,这玩起来就像过家家,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小面团箕子拿在手里,就像小时候玩的橡皮泥似的,先把它们揉成一个个小球,再拿擀面杖把它们压平,差不多后,她就拿着勺子,不多不少地在馅料盆里挖了个平勺。
吃月饼她不仅喜欢吃馅料,还喜欢吃外面的饼皮,绵密软糯的内馅和香酥细腻的外皮,两个搭配在一起,层次丰富不说,简直唇齿留香,香气四溢。
在许知婳的不懈努力下,一盆馅料很快就见底了,她抬起头,活动活动筋骨,“妈,这盆包完了。”
案板上整齐排列着她带出来的月饼大军,一个个直挺挺的,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满打满算,一盆能包三十多个,几盆下来,应该有上百个,她后天可以带一些给林贝贝尝尝。
“真棒~剩下的在冰箱,包着去吧。”周春梅揉着面团,头也不抬。
“……”
无力反抗,许知婳擦了擦手,去开冰箱的门。
冷气袭来,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等一下她要吃西瓜!
不敢想象,到时候吃着西瓜在院子里纳凉看星星会有多幸福。
当然这是后话了,此刻,她认命地拿出一盆豆沙馅,立志做一个毫无感情的“包”工头。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关门时,许知婳的目光被某处吸引,“妈,冰箱里怎么有一罐辣椒啊。”
虽然能吃辣,但她家很少同时出现这么多辣椒。
“那是你小姨从遵义带的朝天椒,说是特产,又辣又香。”
又辣又香?
许知婳眼睛一亮。
这不是打瞌睡送枕头吗?
陈聿年吃不了辣,如果她“不小心”加一点辣椒在月饼馅里,再“不小心”把那个月饼带给陈聿年,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样一想,她顿时来劲,腰不酸、腿也不疼了,麻利地把豆沙馅端到料理台上,又趁周春梅女士不注意,从罐子里偷偷拿了一个朝天椒。
不过,她只想辣他一下,没想搞出什么食品安全问题。
因此,她不仅洗干净了辣椒,还特地问了周春梅女士一句,“妈妈,月饼包完还要再烤一次对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许知婳也不怕了,拿着小刀,在周春梅女士注意不到的角落,雄赳赳气昂昂地把辣椒切成小段。
光闻着味就呛得人直掉眼泪,不敢想象吃下去会怎么样。
时也,命也,陈聿年,你等着吧!
如果许知婳有尾巴,那现在一定摇得很欢腾。
她拿过一张面皮,挖了勺豆沙,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上辣椒段,一番搅拌,辣椒完美和豆沙融合,避免夜长梦多,许知婳赶紧收了口,把它压进模具里。
不多时,一个外表方方正正的豆沙月饼就出现了,任谁也看不吃里面是那样歹毒的馅料。
许知婳得意地笑了笑,把这个“惊喜”单独放在一旁。
许译松下班回家后,也来打下手,三个人的速度明显快多了,才过九点就已经烤到了最后一盘。
眼看着周春梅女士要把它们送进烤箱,许知婳赶紧出声,“等等,还有一个!”
“嗯?”
周春梅看了过去,“这不是豆沙馅的吗?刚刚怎么没放进去。”
每一个馅的模具都不一样,所以能直观地分辨出来。
“哎呀,忘记了嘛——”许知婳打着哈哈,讪笑着解释道。
当然不能一起烤啦,她怕弄混了,让其他人吃到她秘制的“惊喜”,到时候,别说吃月饼了,她铁定要吃一顿“竹笋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