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净而精致的房间内,时钟安静地走着。桌面上堆叠着各式各样的物什,却被整理的很整洁。五颜六色的玩偶摆放在橱柜上方,黑豆般的眼睛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影。窗帘被紧紧拉合,一丝光也透不出来。
床上的被褥微微鼓起,一道身形在其中挣动了片刻,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给你一周时间搬走,一周之后,我就把这房子卖了。」
意识还很昏沉,似有人声在脑海中央叫嚣。也有谩骂声不绝于耳,但印象却很模糊。
记忆似乎格外杂乱,甚至如之前一样,似乎缺失了很大一块。桃亦最后的记忆是同桃白一起回到家中,卧室的房门大开……
身体不由自主的抽紧,肠胃隐约就要痉挛。桃亦放弃了回忆此后的事,垂眸打量着整个房间——他仍旧睡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
可怪异感却无处不在。
最先察觉到的,是形单影只。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回到这个房间,他总是和桃白腻在一起。但此时此刻,桃亦的身畔没有那个软绵的身影。不仅如此,随着视线在漆黑的卧室内扫过,他竟隐约感受到一处目光,若有似无地投向了他。
桃亦摸索着去按亮床头的灯展,清脆地开关声惊得少年眉心一跳,却不见分毫光亮。
停电了?桃亦扶着额头。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额间也隐隐生出痛觉,甚至随着方才的动作,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头痛欲裂,桃亦根本无力辨认周遭的环境,只觉得同往日相比,今夜太黑。
这不对。桃亦向窗户的方向望去。若是平日,即便拉上窗帘,窗户也会有光透进来。城市的夜空总是反射着万家灯火,即便是深夜,也不该像现在这般黑。
不仅如此,房间的各处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这个玩偶是在这里吗?衣柜上那把锁的锁柄有那么长吗?剪刀的把手应该伸出桌外吗?地面上应该那么空旷吗?
不知道。违和之处太多,以至于一时之间,桃亦竟抓不出最怪异的存在。记忆和现实形成了某种找不同游戏,第一眼望去觉得反常,再看过去时,记忆却已然模糊,只剩下察觉到反常时的不安。
就连记忆也乱作一团。分明似乎忘记了什么,却想不起来,也不敢想起来。
隐约的,耳畔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
「恶心」「变态」「不正经」
『放松。桃亦,放松。』
「我不想听。」「别告诉我。」
『交给我就好』
「撒谎」「学坏」「包养」「不干净」
『没关系。』
「癖好」「丢人」「赶紧走」
『你还有我呢,桃亦。』
『没关系,交给我就好,你还有我呢,桃亦。』
很温柔的话语,似乎贴在耳畔传递过来,即使只是回忆,也能感觉到耳后的肌肤敏感的绷紧。
桃亦怔愣一瞬,似乎突然反应了过来一般,四处寻找某人的踪迹。却哪里都找不到那人熟悉的身影。
视野适应昏暗,隐约能看清些许轮廓。可床上、桌子上、橱柜间、座椅中央,根本看不见桃白高挑的身影,也没有那只温暖的兔子玩偶。
“桃白?”桃亦试探着唤道。寂静的房间中猛地传来一道剧烈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物件跌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
桃亦猛的向那方望去。没有人。桌子如常地摆放着他的那些工具和收藏品。座椅上静躺着他的书包,此时拉链大开,似乎有什么从其中掉了出来。
那声响似乎不得不管,于是桃亦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下床。地面上一片光洁,平日里软绵的地毯不知为何被撤了去,拖鞋磨蹭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思考不清发生了什么,桃亦只好半支着尚未彻底复原的腿,走到书桌边。他走得不稳,甚至还要扶着桌面。直到走得近了,桃亦的拖鞋踢到了地板上的某个物什。那物的落点不稳,随着桃亦脚下的力道缓缓滚动,一直滚入了桌下。
于是桃亦不得不伏低了身,将滚轮椅移开些许,向桌子底下摸索。
手指率先触碰到的,是不算凌厉的尖端。顺着尖端向下摸索,则是平整的侧面。丝带缠绕在最上方,打出一个浮夸的蝴蝶结……桃亦勾着丝带向自己的方向带了带,他记起这是什么了,是白尘然给他的那个包装夸张的礼物。
是那两个白尘然的走狗装进他包里的吗?而且他记得那盒子是个六面体……若是六面体的话,为何轻轻一碰便能滚那么远?
桃亦扯着蝴蝶结的丝线拉向自己,可入手的重量却轻得不像话。完整地拿在手中时,他才发现,自己扯出来的不过是那方形盒子的上半,沿着平整的边缘向下,是如同破碎的蛋壳般的裂痕。
就像鸟类破蛋一样,礼物盒自己从中间裂开了。
“?”桃亦茫然地眨了眨眼。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盒子会像蛋壳一样,自己破开吗?
桃亦不可置信地去碰了碰“蛋壳”的边缘,然而他的手刚刚触及裂痕的尖端,就被扎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收回手,下一刻,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将桃亦整个人撞进了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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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脑直直地撞上了墙面,合着先前的头痛,令桃亦一瞬间头晕目眩。来不及做出任何地抵抗,桃亦整个人被压在桌下,后脊紧抵墙角,动弹不得。
眩晕的感觉尚未消退,细密而潮热的吻便已经落在皮肤上,温热的风一遍遍急促地打上颈侧,又快又急。
落点从锁骨开始,一路向上,沿着少年紧绷的颈项,滑过喉结。在桃亦反应过来那是吻之前,对方的的双唇已经一路上移,落在了他的侧颊上。软唇沿着唇角挤入唇缝,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的整个唇瓣含入其中!
被困在桌下的少年忽然拼命挣扎了起来,扯在手中的半截礼物盒子坠落在二人之间,蝴蝶丝带从腹部垂下,又被不知何人抓住。
桃亦用尽全力地将身上那人推开,手落在近在咫尺地那张脸上,几乎将他的脸抓花。可面前的人纹丝不动,甚至抓住他的一只手,五指挤入其中,与桃亦交握。
他的唇固执地蹭着桃亦的唇瓣,另一只手抓住自二人之间滑下的那半只方才困住他的盒子,扯下丝带,缠绕在桃亦的手腕间。
纤细的丝绳本该极易挣脱,可被这人缠绕了数圈之后,桃亦挣扎数次,竟完全挣扎不开。
唇瓣被彻底含住,有什么湿软的物什探了出来,蹭了桃亦一下。干燥的双唇一瞬湿滑,桃亦偏头躲过,避开了那人落在唇上的亲吻。
“你、你是谁?!”于是一个吻落在桃亦的侧颊上,湿腻柔软,沾上便无法挣脱。桃亦不得不艰难地忍耐着对方的吐息,潮湿的热气一次次打在皮肤上,又快又深,急促的好似生了病。
心率在这样的亲密下骤然加速,血液翻涌上腾,陷入混乱。桃亦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挣扎,可那力道太弱,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桃亦感到不安。某个答应他一直在他身边的人不知为何不见踪迹,而他却陷入了这般危险的境地。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困惑,出声唤着,“桃白,桃白你在哪儿?”
是呼唤,也是求助。他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人,桃白是此刻他唯一能信任的人,也是此刻他唯一想见的人。
奇妙的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落在他身上的吻竟停了下来。那人拉开了些许距离,安静地注视着他。
“桃白……?”他缓慢地重复这个名字,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孩童,咬字艰难,但又一字一字地蹦着,无比清晰。
屋内安静一瞬,桃亦不知道桃白去了哪里,又为何不告而别。他迫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更需要桃白的回应。于是他稍稍扬高了声:“桃白,你还好吗?你在吗?”
“桃白。”那人又重复了一遍。同先前一样是一字一字地咬着,却仿佛已彻底掌握了人类的语言。甚至,因为那过于缓慢而清晰的咬字,而生出几分微妙的恶意来。
迟迟没有回应让桃亦慌了神。他正欲再唤些什么,对面那人忽然再次压下,双唇重重地砸在他的唇上,几乎将他的唇磕出血来。
“唔!”唇瓣被含住了,柔软地热物挤入唇间空隙,沿着唇是上皮肤的纹路向中央探去,似乎想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桃亦抿紧双唇,试图避过。可那人的手掐在他的下颌,几乎将他的骨头捏碎!
与此同时,落在他唇上的吻却非常温柔,顺着桃亦躲避的动作缓慢地移动着,像守在一只蚌的身边踱步的海鸟,等待着它张口的瞬间。
而只要稍稍漏出一丝滹隙,软舌便会趁虚而入,撮饮着其中至嫩的红软潮物,仿佛海鸟将长喙钻入蚌壳,轻易地夹缠住柔软的蚌肉,几乎将它吞噬。
桃亦挣扎的越发狠烈。他的双手从腕部被捆紧,一只手的五指被那人插..入,于是他的指甲嵌入那人手背处的皮肤,指间施力,留下深红的抓痕。
即便被压制着,桃亦是身体仍在胡乱地挣动,甚至随着被侵城略地不断深入,而越发剧烈。在彻底失去力量之前,他发疯似地撞上桌面和墙壁,双齿也不管不顾地落下,几乎要咬舌自尽。
或许是咬舌的动作实在是吓到了那人,对方终于钳着他的下颌,停了下来。一缕银丝自二人之间垂落,落在桃亦皮肤上,又凉又湿。
直到这时,桃亦才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他被撮得舌根发麻,手脚发软。但这个机会太过珍贵,他来不及关注更多,只是将手抵在二人之间,尽可能拉开更多的距离,腿部一踢一蹬,试图争取到一丝脱出的机会。
可无论桃亦如何挣扎,按住他的存在都岿然不动,缓慢逼近,好似对落在自己身上的伤害浑然不觉,又好似对他给予的一切全盘接纳。
到方才为止,桃亦都猜不透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也不认为自己会轻易被制住。但现在,他好像猜到了面前这人的想法……桃亦终于开始觉得害怕。他试图说些什么,也只能说些什么。
“你是谁……”
面前的人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之中,可抵在二人之间的手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胸口细腻的皮肤……如果是变态的话,桃亦能做些什么呢?
手上的力道仍在加重,指甲或许已经扎进了皮肉也说不定。黑暗总似乎只能看到对方的一双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桃亦想循循善诱,可又完全猜不透此人的心思。只靠他自己是很难从这个人手下逃脱的,除非他能够拿到桌上那把剪刀……或者,若是桃白在的话……
后脊被压在墙上,骨头抵上坚硬的墙面,将皮肤挤压得发疼。想到桃白,桃亦又求助似地唤出声,似乎仍不相信他会消失:“桃白……”
不超过十个字的言语,数不至二十次呼吸,就连加速了的心跳也没跳多少次。不知桃亦的哪句话触动了身前这人,他终于动了动,再次朝桃亦压来。
桃亦慌忙间举起缠绕着丝带的双手,夸张的蝴蝶结打在他的脸上,硬制的边缘扎得他有些疼。他尽力用所有能遮挡的物品遮挡住双唇,可对方却只是将那只空闲的手伸入他和墙面之间,用力将桃亦按入怀中,抱住了他。
那人垂下头,双唇贴在桃亦的耳骨上,呼吸沿着耳后的沟壑滑过脖颈,竟热得让人战栗。桃亦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又被那人掐住了下颌,动弹不得。
那人缓慢地张口,呼吸便顺着耳道钻入他的脑海。温柔的声调似乎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让人听着便安静下来。
他说:
我就是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