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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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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有风,低低呜咽着,吹乱两人衣摆。

她沉默不语,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傅行空想她来去各州,见多识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玉姑娘,你听说过‘幽王六臣’吗?”

关钰动作一顿:“听过。”

幽王六臣,是暴君幽王昔年麾下的六名爪牙,传闻他们泯灭人性,用灵魂换取权势,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那些年里百姓积怨已久,天下英雄志士无数,可幽王生前却没能被暗杀乃至推翻,与这六名恶臣脱不开干系。

在世人看来,幽王罪不容诛,这六名恶臣同样死有余辜。有人说他们当年就给幽王陪葬了,也有人说是逃出生天藏匿起来了,但都是人云亦云,没有定数。

其实,若要说到这幽王六臣,就又会给幽王更增添一份非人的离奇色彩。

她先前说“用灵魂换取权势”,可不是一种比喻,而是事实。

幽王生性多疑,却一度极为信任这六名恶臣,不是因为有多么深厚的情谊,多么洞穿人性的眼光,而是因为,他与这六名恶臣皆立了魂誓。

什么是魂誓,对普通人而言它不痛不痒,对习武之人而言它可成心魔,但与幽王立下的这道魂誓,可不是那等自证己心的虚晃一招,而是真正的交付命脉,放弃灵魂,献上生而拥有的一切,去证明自己全身心的臣服。

这并非危言耸听,因为真的有人曾以身试法,前车为鉴。

昔年六臣各司其职,其中负责统兵的御军使,在幽王执政后期起兵欲反,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幽火焚身,万劫不复。

当时有无数人目睹了那可怕的场景,千军万马之中,被簇拥的御军使竟毫无征兆地惨嚎起来,身上凭空燃起幽绿的火焰,那火诡异极了,水浇不息,土扑不灭,分明肉眼可见地熊熊燃烧,偏偏那御军使身上的衣物竟始终完好,全无一丝被烧灼的痕迹,据说是因为那火是烧在灵魂里的,等它烧尽了,那就是真真正正的魂飞魄散而死。

传闻被幽火焚烧的死相是极其恐怖的,皮肤惨败发绿,面容枯瘦如槁,且不知为何,久放无尸臭,这是最明显的一个特点,因为当年那御军使死后,幽王怒不可遏,发配陈尸万年,后来那尸体就一直挂在某处,直到幽王殡天,王城大乱,昔年旧仆去为他收尸,也依旧保持着当年死状,宛如僵尸。

那次谋反的结局,让天下人眼睁睁目睹了背叛幽王的下场,无形之中打压了人心志气,人们又憎又怕,却怒不敢言,又使得暴政继续维持了十余年。

任何人说起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语气都是沉重的。

关钰叹了口气,她虽不曾亲历,却也已经注定要背负这份沉重。

傅行空同样面色沉痛,但他在意的并非那当年六臣。

“那玉姑娘你可知,这幽火魂誓,是否会累及后代子孙?”

关钰下意识皱起眉头,她身在局中,自然能明白他的心意,可他冒然这样发问,是很容易给自己惹麻烦的,换成别人听见,很可能会怀疑他与六臣的关系。万一不小心背上六臣后代的嫌疑可不是件开玩笑的事情,他又无法自证,任何人都能拿它作把柄,让他沦于不义,受千夫所指。

她略作犹豫,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只听闻,那魂誓是这样立的——愿献魂为祭,俯首为臣,求世代同奉,千秋永昌。”

世代同奉……

傅行空苦笑,虽然早不抱什么希望,但真正听见的时候,还是不免心中一沉。

关钰这会儿是顾不得那些了,她犹豫再三,忍不住叮嘱:“你以后不能这样问了。”

傅行空明白她的意思,他如何能不知个中风险,只是机会难得,忧而心切。

况且他觉得,如果是她的话,有些事说一说,也没有关系。

今夜的话题过于沉重了。

她喝酒喝得有些凶,闭眼倚在门框,稍感醺然。

夜深人静,她看似小憩,心中却也转着许多事情。

……放出消息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如今江湖聚焦于各处秘境,也无人顾得上昔日剑神藏身黎城的传闻了……

距离那次傅行空被夜袭,至今已过数月,后来再无动静,看来那帮人是选择按捺下来,或者也被幽王墓引走了注意力?

玉楼来报,近期已经有人在查消息源头,眼下形势已成,不必再继续煽风点火,是时候让玉楼收手,静观其变了……

下一个目标在晏州,应先东行,再取道平城,晏州的绿瓦酒好像很有名,回来时可以给他带一点……

还有……

她睡着了。

傅行空本想说什么,一转头,见人安安静静闭眼倚着,便打消了念头。

其实每次回来,她身上都有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君子相交,克己复礼,他与她都是极有分寸的人,如此才得以相安无事,所以很多时候,他并不能多说什么。

正如她不会劝他振作起来,去做回当年光鲜亮丽的天下第一剑,由得他躲在那巷角矮棚之中,日复一日不理晨暮;于是礼尚往来,他便也不能劝她莫要着急奔波,多留在玉园休息,他只能目送她风尘仆仆、来去匆匆。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虽天已入春,然春寒料峭。

今夜,小巷有风。

这个季节,长巷里时常有风,傅行空睡在巷角,对此习以为常,这会儿却忽然觉得这风实在有些凉。

在这样的风里睡觉,是睡不安稳的。

他这样想着,总觉得该为她披件衣裳。

可触及己身,只摸到一身褴褛,竟愣在当场。

某一刻轻微的声响将他惊回,是她睡熟了,握在手中的酒壶将将要落,他心中收紧,刹那间身如残影,在那酒壶触及地面之前,堪堪将之拦回。

只可惜,她还是醒了。

他接着那酒壶,下意识抬头,愣愣对上她满含倦怠睁开的眼。

竟觉生来从未有过如此懊恼。

“掉了是吗,谢谢。”关钰按了按抽痛的额角,喃喃如自语。

傅行空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夜深了,今夜就到这里吧,早些休息。”

她进门去了。

头顶的红灯笼还在摇晃,台阶上只剩了一人。

她落下的酒壶还在他手里,晾了这许久,便是烫过,也早已冷透。

傅行空给自己倒了一杯,咽下之后难免叹息,心想果然没之前那么好喝了。

可能是因为酒冷得很彻底,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看了一眼空下的台阶那头,自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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