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日，季秋在凌晨回了趟家，喂完了猫，帮方柏寒做了营养餐，短时间内，他的厨艺进步了很多，这是方柏寒对他的评价。
回到医院后，季秋看着方柏寒乖乖吃完了饭，于是夸奖他说：“现在都不用人喂了，真省事。”
方柏寒看了他一眼，摸了摸鼻子，冲他笑了一下。
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到方柏寒和季秋的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推你去外面晒晒太阳吧，成天在病房里人都发霉了。”
季秋一边说着一边把方柏寒扶到轮椅上，又帮他披了件外套，和护士确认好等会没有检查项目就推着方柏寒到医院的小花园来了。
花园里病人很多，都是趁着阳光好出来晒太阳的。
“扶你起来走一走吧。”季秋让方柏寒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手掌覆在方柏寒的腰上，扶着他往前走。
方柏寒身体的重量压在季秋身上，季秋藏在帽子下的眉眼微微皱了下，因为锁骨处有一大片的淤青，这会被方柏寒撑着有一点疼。
“慢慢的用力，抬脚的时候缓一点，别着急。”季秋的声音很轻。
方柏寒一步一步往前走，腿部传来的痛感让他有些不适。
“真厉害，再过两天都不用人扶了。”季秋笑了下，微微松了点力气，他觉得有些头晕。
没让方柏寒走太久，季秋又把他扶到轮椅上，绕着花园逛了一圈。
春天的气味扑鼻而来，花香，青草香，混合着阳光，方柏寒闭着眼感受。
“学校的桃花快开了，等你出院了，一块去看吧。”
方柏寒点了点头，拍了下季秋的手，示意他停下来。
季秋蹲到他面前，双手抱在胸前，歪了下头，看着他。
“怎么了？”季秋问。
方柏寒垂着眼，拿出口袋里的纸笔，写好把字条塞给季秋。
季秋打开字条，上面写着：“谢谢你。”
季秋看着方柏寒笑了笑，说：“我还得还钱给你呢，快点好起来。”
回到病房后，季秋刚把方柏寒抱到病床上，起身的时候一阵头晕，倒在了病床旁。
方柏寒见状，立马按下呼叫铃，心跳一瞬间停止，他急忙起身，俯下身想去看季秋，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腿上，忍着疼痛下床。
“季秋！”方柏寒摔倒在地，顾不上疼，他望向门口进来的护士，大喊着：“快点，快点，他晕倒了！”
护士安抚着方柏寒的情绪：“你先冷静冷静，平复一下情绪，先别担心，你自己都还是病人。”
季秋被带离病房了，方柏寒用力的锤着自己的双腿，巨大的愧疚感伴随着疼痛感让他喘不上来气。
主治医生进来给方柏寒检查身体：“现在能说话了吗？”
“嗯。”方柏寒应了声，思绪此刻全在季秋身上，他只知道，季秋在他面前晕倒的时候，方柏寒几乎要崩溃，他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种可怕的信息。
医生又给方柏寒做了进一步的检查，方柏寒只是机械般的配合着。一直到护士进来告诉他说，季秋没事，只是低血糖，打完点滴就好了。
方柏寒又问护士：“怎么会低血糖？他平时要没吃东西吗？”
护士顿了顿，良久才开口：“他睡眠时间严重不够，又没怎么吃东西，身上到处都是伤，他完全在透支自己的健康。”
听到护士的话，方柏寒心一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季秋每次见他都是全副武装，为什么季秋瘦了那么多。
……
方柏寒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季秋坐在他身侧，注视着他。
方柏寒惊恐的坐起身来，一把抱住了季秋，是梦吗？于是方柏寒抱的很紧，生怕季秋突然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季秋拍拍他的背安抚。
方柏寒回过神来，松开抱着季秋的手，看着季秋，上手把季秋的帽子和口罩都摘了下来，季秋没能阻止，只好转过头去不看方柏寒。
“季秋，看我。”
方柏寒的语气很严肃。
季秋从医生口中知道了方柏寒已经恢复了语言功能的事情，医生说方柏寒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大的刺激。
季秋只好转过头来，和方柏寒说：“早不疼了。”
方柏寒看着季秋的脸，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他用手指轻轻的去触碰季秋脸上的伤口，额头，眼角，鼻梁，双颊，下巴，脖子，到处都是伤。
“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的，别哭了。”
季秋伸手去帮方柏寒擦眼泪：“现在怎么这么爱哭？还是在撒娇？”
方柏寒哽咽着说不出话，又去脱季秋的手套，关节处都是已经结痂了的伤口，看着骇人，手臂上撕裂的口子贴了创口贴，不过无济于事。
“身上……身上的伤，我看看。”方柏寒深呼吸了一口，他不敢想季秋有多疼，他是用怎么样的心一直忍到现在的。
方柏寒不由分说的脱掉了季秋的上衣，不出意外的爬满了伤口和淤青，触目惊心，季秋皮肤白，这些伤口在他身上很明显。
季秋握住方柏寒颤抖的手，不让他继续数下去了：“你别训我。”
方柏寒几乎泣不成声，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在哭。
“好了，小哑巴，等下护士进来以为我欺负你了。”
季秋继续帮他擦眼泪：“这么能哭？”
方柏寒的心情始终平复不了，但他终于说了话：“是不是没有赔偿金？”
季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此刻撒谎方柏寒是不会信的，只能打马虎眼：“哪有撞人了不赔钱的，学霸不懂法律条款啊？”
“季秋，我不是傻子。”
季秋穿上上衣：“当然啊，年级第一怎么会是傻子。”
“所以你别骗我了。”方柏寒看着季秋的眼睛。
“没骗你……”季秋低下了头。
“上药了吗？”方柏寒知道季秋不会和他说实话，起码今晚不会。
季秋点了下头：“都是皮外伤，也没伤筋动骨的。”
“为什么不用我卡里的钱？”方柏寒继续问他。
“那是我还给你的，用了算怎么回事，再说了，我能赚。”季秋语气逐渐平静下来，现在方柏寒会说话了，他的心安了不少。
季秋自知说漏了嘴，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担心我，我乐意。”
又是“我乐意”，方柏寒总是能听到季秋说这三个字，但这是第一次方柏寒在听到季秋说“我乐意”的时候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医生说了，你现在的情况挺好的，等能走了，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那你呢？”方柏寒看着季秋。
“我？我很好啊。”
“很好为什么会低血糖？”方柏寒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季秋摸了下耳朵说：“早上忘吃饭了，低血糖又不是什么大病。”
“低血糖不是大病，浑身是伤也没关系，半个月瘦了十五斤也是正常，所以在你心里什么是大事？还是你觉得，你的事都不是大事？”方柏寒的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心疼，止不住的心疼。
季秋沉默了没说话，他知道方柏寒是在担心他，可是季秋偏偏不想让方柏寒这样。
“单人病房，最好的药，专业的护工，都是用你身上的伤换来的吧？”方柏寒垂着眼。
季秋起身站到窗边，背对着方柏寒，和他说：“我想你能快点好起来。”
方柏寒盯着季秋的背影：“对不起。”
季秋转过身来看他：“你没做错任何事。”
方柏寒抬眼望着季秋，他觉得季秋的眼睛很疲惫，可是季秋总是用轻松的安慰的神态面对自己。
“我只有你了，方柏寒。”季秋笑着看着他，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其他的朋友，只有一个会偷偷潜进他家把所有行李搬到自己家的方柏寒了。
季秋静静的注视他，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他从未有过像今晚这样的时刻，也从未遇见比方柏寒还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