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快来人啊！纪玉竹打上来啦！！！！！”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那人瞧见纪玉竹的瞬间愣了许久，紧接着脑海中的那根弦忽的断了，慌慌张张就往长阶上跑。
纪玉竹这才回过神来，这里是玉虚宗，是外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玉虚宗，可钟关山是怎么知道的？他难道还和玉虚宗有什么牵连？！
还等他来不及多想，一道剑光迅速朝他袭来。
纪玉竹腿部本就有伤，如今瘸了一条腿，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硬生生接下。
“纪玉竹！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我们玉虚宗！”
纪玉竹靠着拐杖才勉强支撑，口腔内血腥味早已蔓延，却又被他硬生生吞下。
来人是一个老头，纪玉竹不认识，在他的印象中并没有这个人，那老头倒是先对他上下打量一番。
【此人乃玉虚宗掌门，几乎从不离开宗门，你没见过很正常。】系统道。
“玉竹无意冒犯。”
老头唏嘘一声，不可置信又怕纪玉竹使出阴招，视线便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纪玉竹苦笑，看来他的恶名已经传的很广大了，竟然连这老头都已经知晓的差不多了。
“你究竟怎么来的？”老人忽然道：“既然没了了一条腿，何不好好呆在你的梧桐宗，来我这玉虚作甚？”
纪玉竹起了逗弄百岁老人的心思，嘴角扯出一抹笑：“当然是来找您谈判了。”
他不明白钟关山为何会知道玉虚宗的位置，更不明白他会和玉虚有何关联，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离开这个地方。
老头半眯着眼，下巴处留着长长的白胡须却没有抚摸的习惯，而是双手交叠在背后，冷冷注视着阶梯下的纪玉竹。
他如今已是半残之人，想来就算有天大的能耐，在他们的地盘又能掀起什么风浪。玉虚宗的位置已经被他知晓，宗门位置已经暴露，若是就这般让他走了，那以后玉虚宗可就不再安全。
老头想了想，紧接着道：“你想谈什么？”
“人人都知道我纪玉竹杀人如麻，杀师杀友杀同门，我自然不建议手中再多几条人命。”纪玉竹盯着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棍子。
若是预言不假，那他绝不会死在这里。
“我要知道你和钟关山，究竟是什么关系。”
老人盯着他的眼睛：“先说说条件。”
“玉虚宗的秘密。”纪玉竹毫不怯懦的回瞪，这点完全不足以支撑老头回答他的问题，可只要气势到位，老头不敢轻易同他动手。
纪玉竹现在的法力已经消耗了许多，纵使体内有柳卿华的内丹在，可仍然抵挡不了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但由于老头依旧忌惮，为了不暴露，纪玉竹只能强撑着身体。
“这个条件，我相信你会答应的。”
老人忽然笑了，低声骂道：“蠢货。”
纪玉竹蹙眉，脸色瞬间阴沉。
“你还想和我谈条件？一个被人耍的团团转的狗，也配同我谈条件？”
纪玉竹：“什么意思？”
“你师尊根本就没死。”
纪玉竹内心一咯噔，他之前便隐约猜到这一点，可如今从别人空中听到还是感觉呼吸一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就是柳卿华的一条狗，被他呼来喝去，活着的时候拿你掩人耳目，假死脱身还拖着整个梧桐宗垫被，却让你这个徒弟背负骂名。”老人冷笑：“你说他是不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你说什么……？”纪玉竹死死盯着他，一开始打算戏弄他的心思全然消失，如今满脑子都是师尊骗了他，并且假死脱身。
老人却假装后退两步，惺惺作态：“对了，你不是想问钟关山和我玉虚究竟是何关系，那我如今便告诉你。”
老人勾了勾唇角，反正今日的纪玉竹，已经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老人便朝宗门内走去。
纪玉竹压下心底的不满，心脏早已被关于师尊的事填满。瞧见老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便也抬脚跟了上去。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唯恐他下一秒发疯伤到自己。
在下定决心踏进玉虚宗的那一刻，纪玉竹就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不管预言是否验证，他一定要得到师尊的下落。
他走的本就缓慢，加上断了一条腿，就算已经年迈的老头他都跟不上。
“你跟钟关山还真是像极了。”
纪玉竹抬眸：“他一直，都是你们留在梧桐宗的卧底？”
老人停下步子，转身回望：“他还不配。”
纪玉竹尽力稳住了身形。
“这是他的惩罚纪玉竹，像你这样的人都该有这样的惩罚，你最终会变得和他一样，痛不欲生，想死却又死不了。”
老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这句，仿佛钟关山做了及其可恨之事。
“那就要去问你的好师尊了。”老头道。
“说到底，你的师尊才是那个坏人。”
“你以为沈重羽这些年来谋划的一切都是因为谁？还真当是因为你？”
纪玉竹感觉呼吸逐渐急促，快要喘不上气，眼眶里逐渐因为隐忍而布满血丝。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师尊，早就利用你的一切，只为了，能让自己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他的大脑嗡鸣，像是有东西瞬间在脑海中炸开。
接下来的事纪玉竹只觉得模糊，也顾不上腿脚不便，只是发了疯的冲上前去想要撕烂老头的嘴。
“师尊……师尊不会骗我……不会！”
“纪玉竹，你以为他给你留下内丹是为了，什么，因为愧疚，因为不想让你去找他索命。做了一辈子的垫脚石，滋味不好受吧？”
他的双手被自己狠狠掐出鲜血，却丝毫未察觉。
玉虚宗的弟子早已四处逃窜，老头像发了疯般的大声笑起来。
纪玉竹只觉得意识逐渐模糊，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叮～系统暂时取得身体使用权。】
*
纪玉竹缓缓睁眼，只觉得很冷，浑身都冷。
“你醒了？”
纪玉竹一愣，猛的转头瞧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不可察觉的立刻皱紧眉头。
柳卿华蹲下身子去瞧他的脸，正想伸手触碰，没想到下一刻，迎接他的竟然是纪玉竹狠狠的一耳光。
他被这一巴掌扇歪了头，脸颊上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大脑，最后传入心脏。
柳卿华咽了口唾沫，转回头来却是低着头，没有勇气再去看他。
“还回来干什么？”
纪玉竹的声音哑的不像话，打完柳卿华脸的手也在颤抖。
“我很想你。”
纪玉竹闭上眼，鼻尖急促呼吸着，从嘴里缓缓吐出两字：“骗子。”
他被人安置在躺椅上，整个身子舒服的窝在那里。柳卿华就双腿跪在躺椅旁，听闻他的话，似乎是有些急躁，向前移动想要靠的更近。
纪玉竹迅速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柳卿华没来的反应，手中紧握的已经离开。
“我之前告诉你，说我后悔捡到你，那句话是假的，都是假的。我没有不要你。”
“我想你是真的。我从来没有离开你。”
纪玉竹微微皱眉，听到这句后扭头，不可置信问道：“你是……柳大……？”
柳卿华连连点头。
纪玉竹却忽的落下泪来，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所以，你明知道那个棺材里的尸体不是你，却依旧看着我一步步错下去，为了你独自闯进天水宗，为了你抛去内丹前往极北之地。”
“甚至我还告诉过你，以后，等我死了，将梧桐宗留给你。”
“你……当初见到柳大第一面，我只觉得和你有几分相似，便可怜他将他带走。”
“如今你却告诉我……那就是你……？”
“那我算什么？”
纪玉竹恶狠狠对上他的视线。
“当初为何要假死？为何要置梧桐宗于不顾？你知不知死了多少人？知不知道那后山上大大小小的土堆，是我挖了三天三夜才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归处？！”
“现在你却告诉我，后悔捡我回宗门，是假的。”
纪玉竹垂眸，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那我算什么？你想死就死想活就活，却要留下来的人承受痛苦。”
“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哪怕是一丁点的，哪怕是一个字，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用受这么多苦。”
他早就将柳卿华划为了家人那一类，总以为妈妈会骗他爸爸会不要他，但至少师尊不会。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可笑。
纪玉竹死死咬紧下嘴唇，拼尽全力不想要自己的哭声泄出。
柳卿华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被纪玉竹一巴掌甩开。
“可是你没有！柳卿华，你自私自利，你只喜欢你自己。你骗我，把我当狗一样的玩，到最后你却告诉我，你很想我……”
男人忽然慌了，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将手放在哪里，眼睛最终移向了纪玉竹残缺的左腿。
“我……我……”
“我不是一条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狗！”
柳卿华忽然站起身，低头强势的吻住了他的唇，不容一丝拒绝。
纪玉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被男人堵住，他便死死咬住男人的下唇，直到鲜血将他二人唇间彻底浸染，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柳卿华松开他的那一刹那，纪玉竹又猛的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柳卿华却在瞬间紧握住他的手，蹲下身子努力往前凑了凑，脸颊不自觉在他手上蹭了蹭。
“这边也可以打。”
他的声音压抑隐忍，染上一丝哭腔。
纪玉竹有一瞬间的怔愣，柳卿华紧接着又道：“为师，任你处置。”
晚了。
纪玉竹鼻尖酸涩。可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