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小伙子,醒醒!”早上轮班的保洁阿姨打扫到虞照这一层看到楼梯上坐了个人也不意外,医院里这种事见多了也习以为常,只是还是难免感慨世事无常。
这么年轻,看着多可怜啊。
保洁阿姨把空烟盒和烟头扫进垃圾桶里,看虞照通红的眼眶,心一软,不自觉出言宽慰几句:“哎呀,小伙子也不要太难过了,发生了就接受,还是要向前看,你还这么年轻,没什么过不去的。”
熬了一晚上头昏脑胀的虞照听了阿姨南辕北辙的话觉得身子更沉重了,想说阿姨你误会了我家里人活得好好的,但是阿姨说完这话转身就拉开安全通道的门走了。
好吧,也不是什么不吉利的话,虞照摇摇头,起身往游暗的病房走。
推门前还在担心自己身上烟味重打算盖一盖的虞照在推开门后瞬间哑火。
干净如新的病房里哪还有什么游暗。
正在铺床的护士听见声响回过头来,被虞照的沧桑模样吓了一跳,浅色的头发凌乱毛燥,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脸色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一看就是着凉发烧了。
“诶,生病了怎么还乱跑呢?快去量个体温老实躺着!”
握在病房门金属把手上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呼出的气息灼热,虞照这会儿连扯出礼貌微笑的气力都没有。
喉咙沙哑刺痛,虞照感觉逐渐升高的体温不仅在蚕食自己的意志力,也在吞噬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
“不好意思,我想问问昨天半夜住在这间病房里的那个男生呢?”
护士的记忆力好,一下就想起虞照说的是谁,“哦,你说那个小帅哥啊,他天刚亮就走了。”
还好,至少没丢,虞照自欺欺人地想。
“那他走得时候有说什么吗?给他朋友有留什么话吗?”
“没有。”三言两语间护士已经把这间病房完全收拾好,任谁都看不出住过人的痕迹,像从来没有人踏足过。
“你别站那了,你家里人在哪儿?去一楼办理一下住院手续然后……”
喋喋不休的护士已经把体温计准备好,结果一个转身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站在路边等车,虞照饥肠辘辘但又不想吃东西,手机还有百分之十的电量,希望不会倒霉到还没付钱就关机了。
已经快9点,学校已经上课了。等车的间隙虞照数次掏出手机看有没有消息弹出,但是直到最后下车回到家手机关机都没有动静。
虞照这下是真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进门的时候刘佳斯才刚起床,看到虞照无精打采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脸色看着这么差?”一摸额头更是烫的惊人,“怎么这么烫?快去床上躺着。”
一路絮叨着扶着虞照上楼,刘佳斯急得手心直冒汗,“怎么搞得啊?你不是说是小游不舒服吗?怎么一晚上过去你还成病人了?”
放空自己任由刘佳斯脱掉沾满清晨凉意露水的外套换成睡衣,虞照给手机充上电,蹙着眉翻身背对自己亲妈,“妈,你帮我给老师请两天假吧,我好累,好难受啊。”
真的难受,鼻塞、头疼,心也疼。
看见自己从小就没怎么生过病的孩子难受成这样,刘佳斯也鼻头一酸,掖了掖被角,千叮咛万嘱咐地关上门,“我知道,你先睡会儿。等会儿我让李医生给你打个针,吃饭再叫你。”
李医生来没来虞照一点感觉都没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床头放着温好的粥,还冒着丝丝热气,虞照直起身拿在手里只是闻了下就忍不住干呕,无奈又只好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手机早就充满电,微信有消息弹出,是路津发的。
感觉比早上随时能倒地好上不少,虞照坐在床边按了按眉心,面无表情地拔下针头,洗了澡换身衣服就出门了。
经过客厅时还自我感觉良好地给她妈打招呼,“妈,我觉得我好了,先回学校了。”
刘佳斯正在厨房煲汤,听到这话连火都来不及关,小跑几步虞照却也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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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边随便拦了辆出租车,虞照让司机随便开,兜兜转转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虞照忍不住头晕想吐才下车。
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愿去想,这是虞照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打开手机定位了附近的网吧,虞照去了最近的一家,一头扎进虚拟游戏世界无法自拔。
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即使震到耳朵都发痛也不理睬,平时玩得最起劲最投入的游戏在此时也不过是不过眼的打发时间的东西。
葱白细长的手指上下翻飞,饱和度过载的画面不停在眼前切换,虞照只觉得莫名地烦躁。
不受控制地又拆开了一包新的烟,虞照不再挣扎,让身体上的痛肆意麻痹自己。
待机的手机不停歇地震动着昭示自己的存在感,虞照用食指轻触烟身,灰白色的烟灰扑簌簌往下落,掉进垃圾桶里几不可察。
在发出的所有消息都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后,路津直接打来了电话,还是不间断轰炸。
开的几局游戏都光速下线后,虞照终于舍得搭理路津。
按下免提,虞照还没发出声音就被路津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你去哪了大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妈刚专门给我发消息说让我看着你。听说你昨晚吹着凉了?病好了吗就乱跑?那合着你是两头骗呗?和你妈说你来学校了,结果半天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要不说路津有能当歌手的天赋呢,说这么字儿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虞照听着都累。
电话那头激情输出的路津好半天没等到虞照吭声就知道这人准没听进去,气得路津又练习了几分钟口技。
“算了,爱咋咋地吧你,挂了!”
耳根终于清净了,盯着电话屏幕发了几分钟呆,还是没有等到那人的一个字符,于是虞照最后给路津发了条微信就关机了。
【虞照】:我没事,到点了就回去了。[抱拳]
开了4个小时,说准时就准时,晚上九点半,虞照从网吧离开,去了另一个地方。
浑浑噩噩的一天好似从踏进这间酒吧才开始。
清吧虞照去过一两次,但酒吧没去过,gay吧更是人生头一遭。不是猎奇,也不是单纯的好奇心作祟,虞照只是想确定自己是不是,想搞明白出发点。
A市gay吧不少,虞照去的是平时热度很高,审核也比较严格的那种,只允许男性进出。入口还算隐秘,在一个向下走的纵深式阶梯处,门口的酒保看见虞照过来,要了身份证查验。
比对之后发现是还差几天的未成年,查验身份证的酒保立马伸手拦住虞照:“未成年不让进。”
另一个酒保却在虞照转身离开时赶忙叫住了他,“也不缺这几天,进去吧。”
不知道正经酒吧什么样,但虞照一进去就差点打道回府。
快要闪瞎眼的LED灯雨露均沾地染亮每一个人,音响声量大到好似要把房顶掀翻,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还要提防不知道会从哪冒出的陌生手臂。
虞照从门口艰难挪向吧台,落座时恍惚觉得自己不是穿过人流而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见到甘霖。
调酒师看见明显眼生并且气质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虞照喉头一哽,甚至在想要不直接拿瓶旺仔牛奶吧。
“外面的人怎么放你进来的?你看着很年轻。”
虞照耸耸肩,实话实话,“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进来了。”
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冰块和各种浓度不一的烈酒随意混合,调酒师把调好的酒递给上一位客人,给虞照了一杯度数很低的果酒:“那多半是看你长得还算不错。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到这儿来,十分钟之后请你离开,未成年出事可担待不起。”
将淡蓝色的冰凉液体一饮而尽,虞照四处张望着,觉得gay吧也没什么特别的。
都非常无聊。
忽视周围人令人作呕的打量和调酒师打发敷衍的态度,虞照秉持着不白来的传统美德,决定坐会儿再走。
“我要你们这最难喝的酒。”
也是奇怪,调酒师戏谑地看了眼虞照,“别人失恋的都是和最烈的,你是第一个要喝最难喝的。千人千个评判标准,什么是难喝?”
“那就每个都上一遍。”
俗话说得好,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调酒师尊重祝福每个男同。
把虞照给的小费揣进兜里,调酒师在遵从自己的职业道德和违背客人意愿间选了个平衡。
发烧的身体还没好全,头重脚轻,嗓子像塞满了沙砾,一杯非常奇怪难以描述口感的奇特酒精下肚,虞照觉得自己今晚可能得交代在这儿了。
“确实难喝。”
一杯喝完,感觉从头到脚都烧起来了,虞照把剩下半杯冰块顺着台面滑到调酒师面前,“有点口渴,再来一杯。”
打发走不怀好意往吧台这边觊觎已久的男人,调酒师觉得今天出门一定没有看黄历,并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要多管闲事。
“那是另外的价钱。你快回家去吧,我挡得了一个挡不了第二个。”
拿起半头就开跑,虞照这个时候脑子又开始有点不清醒了,以为是调酒师嫌自己给的钱不够,于是直接扫码转了过去。
“给了。”
一看就是犟种,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拿人手短,无奈调酒师又给虞照调了三杯不同的。
“喝完就走吧,多给的下次调。”
拿起的冰杯还没进到嘴里就被人撞掉,玻璃碎裂的声音让周围一小片人群陷进短暂的安静,不到一秒复又热闹起来。
“sorry!”肇事者摆出一幅抱歉的模样,让酒保过来收拾了残局,然后对调酒师说,“重新给他调一杯我常喝的那种,记我账上。”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虞照轻嗤一声,看都没看来人,“不用了。”
男人却丝毫没有被虞照拒绝的态度影响,甚至靠得更近了一些,即使重感冒的虞照都能闻见男人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认识一下?”
把剩下的两杯喝完,虞照放下杯子就打算走,结果脚不听使唤,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操。”
四肢使不上劲儿,虞照骂了句,转头狠狠瞪着刚才那个男人。
以为胜券在握了,男人不再装得温文尔雅,笑容更加放肆,甚至还乖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关我事,是你酒量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