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得见不到光的屋子，腐朽的木香、纸香与阴冷一并袭来，却被身后的光线打散，暖意一点点爬进了尘封已久的寂静书室，惹得漫天尘絮飞舞。
几人非常有默契地屏住呼吸，等适应后才朝排排陈立的书架走去，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搜索出有用的信息。
一本、两本、十本、五十本……书页被快速翻过，带着湿意的尘埃与书屑沾染在指尖，偶尔还要被从书里爬出来的蠹虫吓一跳——这才终于赶在村民带人回来之前找到了关键的线索。
“找到了！”
时曦和姜蔓蔓同时举起书中的书，一旁的叶舒华也拿起手边的一份报纸，有些迟疑地开口：
“这里有份报纸，上面有一份被圈起来的悬赏启示，说是天耀集团科研部设在沿海地带的据点丢失了几个实验品，集团正重金悬赏相关的线索，上面还给出了一个联系电话：444-*77****，但它跟村子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大。”
“没事，”林舒摇了摇头，将这个线索记了下来，“时间紧急，大家先简要说说自己找到的信息吧，我们也好判断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我和阿翊找到了一份关于鲛人骨的信息，传说鲛人骨是神赐的宝物，具有净化之能，还可使人获得长生，但这根神骨必须由鲛人自愿剜下才能生效。而且，神骨使用时必须是完整无缺的，否则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意外。”
“另外，我们还找到了一本画册，里面画着阿云和阿皎认识的过程，封面还写给‘送给阿皎’这几个字，这估计是阿云准备送给阿皎的礼物，但不知为何被遗落在了这里。”
林舒用稍快的语速将自己和林翊的发现说完。
“我这里有一本《渔村村志》。”姜蔓蔓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上面写着，约四百年前，当时的渔村村长出海时救了一位鲛人女子，两人日久生情，但不久后村长身患重病，鲛人为报恩情，用自己的神骨救了村长，村长因此获得了长寿，但也开始闭门不出。”
“好景不长，村长的反常引起了村民的怀疑，再加之村子的人口日渐减少，人们怀疑是村长用了什么邪术才换取长生，于是密谋将他烧死在了家中。”
“大火过后，人们在灰烬中发现了那块丝毫无损的神骨，心生敬畏的他们不知其底细，只好将东西供奉在祠堂里，但不久后这块神骨就不翼而飞，村民们久寻无果，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百年前，村子的人再次发现了鲛人。时任村长的余永年拿出先祖的手札和祖先们多年的研究成果，说服了村民。”
“他们本想设一场局，让当时被选中的阿武去跟鲛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的戏码，却不曾想总喜欢溜到后山去散心的阿云先遇到了阿皎，并凭自己纯粹和善良打动了她。”
“眼见着阿皎和阿云之间的情感越来越深，发现那条鲛人对除了阿云外的人类十分警惕且厌恶的村民们只好放弃了之前的想法，选择将计就计，以阿云为筹码，谋取神骨。”
“然而在计划实施的前夕，阿云却意外发现了这一切，她不愿意成为阿皎的累赘，于是连夜出了村，想带阿皎离开。”
“计划被戳破，村长当即带着村民们围上了山，他们强行带走了阿皎，并在阿武的挑唆下将阿云的腿打断，想让她在后山上反省。”
“阿云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拖着被打断的腿，一点一点地爬回了村子里，却在即将进门的那一瞬彻底失去了意识。”
说到这里，姜蔓蔓咬了咬唇，声音颤抖，眼眶发红。
“阿云死了，跟在她身后看她一路爬了回来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咽气的村民们这才走了出来。她并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一场局。”
“让她误以为自己有挽回的希望，又将她的希望硬生生地抹去，让她带着绝望和恨意死去。这样之后，再将她的肉身用大火焚毁，埋于聚灵湖之下，才能以满含怨愤的灵魂和骨血养出祭祀所需的一味药。”
“而另一边，他们却哄骗着阿皎，说只要她愿意将自己的神骨交出来，就会安排人去救阿云，并且之后也会好好对待她。”
“在他们的诱骗之下，阿皎沉默了很久，还是答应了。她知道村民们不会再让她见到阿云，所以她提出在剜出神骨前见阿秋一面，理由是阿云说了之后会带阿皎去见她的姐姐。”
“村民们答应了，并在她的强势要求下给了她们半个小时的时间。之后，见完阿皎的阿秋面色焦急地离开了，而阿皎也如她所言，亲手剜出了自己的鲛人骨。”
姜蔓蔓转述着她从村志上看到的记载，末了，才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眸，继续开口：
“但这还不算完，在拿到鲛人骨之后，村民们当即翻了脸，他们将阿皎从头到尾，一一榨了个干净。骨头、鳞片、血肉，一点也没留下。”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些了，但我猜，还有一部分线索在阿秋那里，在祭祀开始之前，我们需要有人去找她一趟。”
“好，阳阳，你呢？”
林舒看了看时间，把目光转向时曦。
“我这里有几卷研究手札，落款是余渡，这好像就是四百多年前那位长寿的村长。上面写着鲛人鳞爪骨血的各种用途，主要有驱邪和迷魂；还有一份残缺的祭祀图阵，跟我们看见的祭祀台差不多。”
“再就是对神骨的记载了，上面说，残缺的神骨虽然也能使人长生，却并不长效，不仅会让人变成鱼怪，还会让使用者的神智逐渐丧失，解决的方法被撕掉了，但是看纹路，估计就是我们昨天找到了那个。”
“还有一条，手札上说，残缺的神骨在一定的距离内是能相互感应的。”
说完这些之后，时曦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之前我们参观祭祀台的时候印记还烫来着，那应该也算是感应？”
“等等，不对！”
如果昨天神骨还在祭祀台，那么今天它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右厅里？！
电光石火之间，林舒像是想通了什么，她赶紧往门外望去，原本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出一点预警的言初礼已经彻底没有了动静。
“唉呀，终于发现了吗？这可实在是有点太迟了啊，呵呵——”
余永年拍拍手，被彻底绑成毛毛虫的言初礼被阿武和阿泰随手扔到了门口，掀起一阵灰尘。
沉重一击，但言初礼仍是一副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
“你把阿礼怎么了？”
林舒的眼里满是愤怒。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加速了一下他的同化进度而已。”
阿武晃了晃自己手上的血色荆棘颈环，“别急，他不会怎么样的，他只会在醒来后欢庆自己的新生，你们说是吗？”
这是祭台上的荆棘？它不是雕塑吗？
林舒等人的眼里惊疑不定。
“是的。”
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
阿武得意地露出了身后的猛虎帮等人，意志较强的周奇和许楠脸上还有挣扎之色，而林峰、孙超和金多宝已是一副任人驱使的样子。
尽管逆着光，林翊还是看到了他们脖子上宛若鱼鳞的印记，相较于从时曦脖子上看到的，这些人身上的印记深了很多。
看来血荆棘环会加速异化的过程。
林翊的心里满是凝重，她看了看周围，就连林舒的脖子上也有类似地印记，只不过颜色浅了很多。。
“好了——”
余永年拍拍阿武的肩膀，示意他先让开，“把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东西？”
“别装傻，把神骨交出来，不然我让你们现在就下去陪那些祭品。”
余永年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
“不——你不会。”
林舒和林翊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一步，难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吸引着余永年等人的注意。
“你还要用我们来祭祀。忘了吗？祭品要活的才有用，不然你们的新生恐怕就要落空了吧。”
“呵，你倒是知道得挺多，但就算是知道得再多也没用，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你们这些柔弱的女人只有乖乖屈服的份。”
“是吗？”
林舒眼神一凛，“动手！”
话音刚落，勉强恢复意识的言初礼使劲往后一滚，弄翻了不少村民，站在门口的林舒和林翊则往前一扑，将他们往里的通道堵住。
姜蔓蔓和叶舒华两人则迅速将书架翻倒，堵在门口，紧接着往身后跑去。
那里，时曦在接收到信号后就飞快往一早就看好的窗户边蹿去。
一个飞踢，再顺势一滚，就地起身。
刚站稳的村民们一抬头，留在屋子里的三个人已经跑不见影了。
不愧是逃跑小能手，真快！
尽管被反应过来的村民们迅速反制，林翊还是很有闲心地在心里为她们比了个大拇指。
“该死，追，快给我去追！”
仔细检查过，确认没有在这群人身上发现神骨的余永年差点气得跳脚。
那么厚的铁棍子，本以为一群女人加一个小白脸根本没办法打开，他才在猛虎帮等人的保证下放在了右厅的房间里。
结果——
想到房间里那被扭成两截的铁棍壳子，余永年就气得心肝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余永年盯着脖子上被绑了血荆棘环的几个人，目光阴冷。
阿礼啊，你可真是——
被双手反绑的林翊看着被五花大绑，脖子上还带着荆棘项圈的言初礼，眼里满是好笑。
……
刚在地上滚了一圈的言初礼默默地挪开了自己的头。
“还笑，等她们被抓回来我看你们还笑得出来不，呵——”
恼羞成怒的余永年看着这群眉来眼去的人，满心满眼都是不快。
但他的神气还不过三秒，就被回来汇报的村民打破。
“村长，人跑了。”
“……”
跟着阿武回来的村民们个个沉默着。
“废物！人跑了还不快去搜？祭祀开始前务必把人找回来，总归跑不出村子去！”
迅速被打脸的余永年差点没被这群脑子退化的人给气死。
“还愣着做什么？！”
“找不到人就去余念秋那里堵着，剩下的跟我一起去准备祭祀，这么多人都在这了，我就不相信她们能一直躲下去。”
“好，好的，村长。”
阿武低眉顺眼地回答，神色中似有纠结之意。
“放心吧，今年有了这么多祭品，我不会少了你的，毕竟当初要是没有你，计划还未必能那么顺利实行呢。”
余永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近乎敷衍的安抚。
“多谢村长，我这就去。”
阿武丝毫不在意余永年语气里的不屑，在他眼里，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他看向阿秋所在的方向，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恨意。
“走，去堵人！”
话落，阿武迅速收敛了自己眼中的神色，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出了门。
我倒要看看，你选中的人栽在我手里，你会是个什么表情。
“哼。”
看着阿武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余永年五十步笑百步地摇了摇头，然后招呼着剩下的村民和被血色荆棘颈环控制的苦力，进了右侧的屋子。
搬砧板、擦拭祭祀工具、洗布、磨刀……俨然一副屠牛宰狗的模样。
看得在一旁只能站着等宰的林舒和林翊一阵恶寒。
阳阳啊，我们那么信任你，你一定不会放着我俩不管的对吧。
一开始躲得好好的，突然一个喷嚏把人给吸引过来的时曦：
？？？谁又在念叨我？
感受不远处传来的两道担忧的眼神，正想搞事的时曦默默放弃了这个可能会坑害队友的方法，她朝快速围过来的村民们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快速蹿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挑衅：
“有本事来抓你孙爷爷我呀——”
本已失智的村民们瞬间红温。
他们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还是默默加快了自己追捕的步伐。
时?皮皮猴?曦，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