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看着周围呼吸都变得沉重的众人，时曦突然也开始紧张起来，但她的关注点既不在村长说的祭祀考核上，也不在送餐人的身份上。

她只关心她的早饭。

一整个晚上几乎都在四处奔波，只睡了大约两个小时的时曦恶狠狠地盯着禁闭的大门：

如果村民们没有带着早饭来见她的话，她一定一定一定会发疯的！

在近乎焦灼的等待中，差点就将几步路走成一个世纪的村民们终于推开了那扇禁闭的大门：

首先迎来的是斗篷人 1 号，干瘦阴沉还很黑心的村长余永年——没带吃的，pass。

其次走来的是斗篷人 2 号，沉不住气并且也黑心肝的阿武——也没带吃的，pass。

最后走来的是昨天遇到过的年轻小哥和中年大叔——他们手上端了两个大托盘，一个上面是干巴巴的玉米馒头，另一个上面是冒着热气的包子，闻上去像是肉馅的。

包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很常见的黑陶罐和几个杯子，罐子里面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大概是某种液体。

馒头，包子，和水。

看完这些之后，大清早的，时曦急切摇摆的心算是彻底锁上了：

我真傻，真的。

我光知道村长会坑害我们的性命，却不知道他连让我们吃点好的都不愿意。

这是什么绝佳旅游地啊，吃得越少越长寿？

在精神病院没吃到点好的也就算了，出来还要接着吃馒头，我活着就是为了来偏远渔村吃馒头的吗？！！！

饿到快要发昏的时曦彻底丧失了自己的表情，满是刀人想法的她用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即将进行长篇大论的余永年。

似乎只要他再多说一句，她就敢暴起发疯。

“……”

哪里来的疯子和饿死鬼投胎？！

刚准备开口的余永年一口气就这么哽在了喉咙里，上下不得。

但是再气也没办法，按照规则的约束，他们白天不好直接对客人下手。

而且，他的余光隐晦地扫过中年人阿泰和年轻人阿松手里端着的东西，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办。

在村长的示意下，昨日里拦住莽撞少年的中年大叔阿泰主动上前一步，热情地向众人介绍着手中的食物，尽管尚未露面，他的话语却能恰到好处地抚平众人心里的不满。

“实在是对不住——各位客人请勿怪，我们绝没有故意苛待各位的想法，只是渔村地处偏远，食材有限，村民们的食物也实在得来不易，昨日才怠慢了诸位。”

“这不是我们刚得了些新鲜食材，就给客人们做好送来了吗？这可是我们少能捕到的珍稀银鱼做的包子，味道绝对一流，各位客人不妨好好尝尝。”

“对了，坛子里是我们采集百花和植物的露珠制成的蜜酒，清甜可口，度数也不太高，酒刚刚才温过，客人们要是觉得干，不如喝上一点，保管让你们赞不绝口！”

一旁，村长虽然对这种行为不太看得上，却也只是安静地站着，默许了中年人这种虚伪的好客行为。

毕竟，东西得吃进去了才能更好地发挥效用；至于没吃的，虽然效果上差了一些，但也无伤大雅。

在中年男人热情的介绍下，众人虽然心中仍有犹疑，外显的戒备却被软化了不少。

林峰的队伍里，被关了一晚上，早就饿得不行的二六组合在老大的默许下率先上前，拿了两个包子，掰开一看——热腾腾的包子里，馅肉厚实爆满，油光发亮，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他们正思忖搜寻着合适的人选帮他们试试毒，意识有些昏沉，被肉香味惊醒的蒋成伟却先他们一步动了手。

看到面前热腾腾的大肉包子之后，饿了许久亟需补充能量的蒋成伟想也没想，伸出完好的左手就抓了一个囫囵塞进嘴里。

“斯哈——香，好香！”

包子入口之后，蒋成伟顿时被这股滑嫩的味道折服，嘴里的还没吃完，就伸手又拿了一个开始啃。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包子，他愣是吃了三个才舍得停下。

吃完之后，感觉精神和体力都有所恢复的蒋成伟甫一抬头，就看见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那种像看小白鼠一样的冰冷打量，愣是惊得他打了一个饱嗝。

也不知是意识混沌还是没敢往食物有问题的方向想，被吓到的蒋成伟白着一张脸，强行收回了还想拿个包子做备用的想法，讪讪地扯出一个笑。

“我，我吃饱了，剩下的你们吃，你们吃。”

包子真的没毒？

在一旁静静地等着蒋成伟吃完包子却发现对方毫无异状，面色看起来也再正常不过的林峰等人最先放下了自己的犹疑。

感受到自己手腕上手串并无异样的几人对视一眼，迅速上前将肉包子瓜分完。

见状，一直在叶舒华身后躲着的姜蔓蔓眼神无意识地闪了闪。

等时曦和言初礼等人上前时，面前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盘子，还有另一盘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玉米馒头。

包子已经被猛虎帮的人抢光，本想学出笼之鸟奔向包子的时曦在感受到自己手上的力道放松之后，只悻悻地摸走了两个馒头。

没办法，她饿。

干巴巴的馒头嚼在嘴里没什么滋味，却给时曦一种朴素的回到病院的感觉。

看到林舒她们也都拿了馒头回来之后，时曦很是哀怨地看了一眼抓住她不让她去拿包子的林翊。

下一秒，她的嘴里却被塞进了一颗糖。

甜滋滋的滋味在嘴里炸开，酸甜与甘醇很好地混合在一起，像是夏日里被夕阳晕染的玉团，味道很是独特。

——好吧，原谅你啦。

在熟人面前很好哄的时曦回了林翊一个眼神，然后就低下头细细品味这近乎珍稀的滋味。

毕竟除了被言初礼塞的那一块有价糖果之外，在住进精神病院之后，她就再也没能吃到糖了。

虽然在完全想不起来的三岁前她也未必吃过就是了。

小红说，吃糖果时的感受大约就等同于幸福，但幸福总是虚无飘渺且难以捕捉的。

但时曦总觉得此刻的满足已经足以与幸福匹敌。

亲爱的小红，请千万放心，小葵花在别的世界也有好好地生活哦。

像是一只餍足的猫，时曦满足地眯起眼，就着糖果的余味，将难以下咽的干馒头一点点地吃了个干净。

至于那个黑色陶瓷罐里的百花酒，就算再怎么干，她也没想过去碰，毕竟鲜红的酒酿和隐约可闻的气味这么看都感觉不太正经的样子。

吃完手里的馒头后，整个人仿佛升华了的时曦终于有心思听村长讲话了。

急于领到任务，她用一双满是火热和催促的目光望向村长身上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却意外看见了对方眼里难以藏住的遗憾和眼睛边缘隐隐有点反光的迹象。

遗憾？不会吧，难道包子真的有毒？

时曦犹疑地看向几个吃了包子的“兄弟会”成员，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或许他是在故弄玄虚？

不愿意相信包子的时曦下意识地为未曾吃到嘴里的卖相极佳、风味十足的包子辩护。

“好了，我看客人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虽然最讨厌的人没能吃上包子，但看在大多数人，尤其是男人都吃了包子的情况下，村长阴沉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些许：

“现在就由我来宣布参加祭祀的条件——”

“我们村子西边的山上，长着一种特殊的植物——骨生花，其叶似骨，其花如心，通体晶蓝。这是我们祭祀仪式上所必须的灯芯材料。”

“但这种植物只在晚上生长，而且数量极其有限。”

余永年话落，人群明显骚动起来。

毕竟大家昨晚都已经见识过这个村子夜晚的模样。

看似预警实则惑人心智的风铃，驱赶鱼怪但会令人神志恍惚的香烛，力大无穷且魅惑人心的鱼怪……桩桩件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余永年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躁动，但他却不以为意，而是语带劝诱和蛊惑地开口：

“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客人们只要能在接下来的两个夜晚里成功拿到骨生花在祭祀前交给我们，就算是获得了参与祭祀仪式的资格。”

“在祭祀仪式上，客人们如果有幸的话，或许还能从神灵处获得关于长寿的秘密。”

“但如果不能，那么很抱歉，失败的客人们必须在祭祀开始前离开我们的村子，直到祭祀结束后才能回来。”

自顾自地说完这些之后，他先是给时曦等人送了一个噩耗，然后又很自然地提起了另一项安排，主打一个四处挖坑，绝不顾客人们的死活。

“不知各位客人是否察觉，村子地处偏远，空气也潮湿，这个时间，想必各位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失效了。”

“但我们一向敬重与旅游团的合作，根据旅游团的安排，今天上午我会带你们简单参观我们村子的重要地点——祭祀台和宗族祠堂。”

说到这里，余永年停顿了一下，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众人惊慌的表现。

然后又将视线投注在时曦身上。

“对了，在参观的过程中，各位客人可千万约束好自己，不然要是冲撞到什么，被神灵降下惩罚可就不好了。”

“？？？”

你看我做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被针对的时曦出奇地愤怒起来。

“先等等——在参观之前，余村长是不是要解释一下昨天夜里出现在我们院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丑东西。”

“就是那满身尖牙利爪，牙口很不整齐，长着滑溜溜的鱼鳞，还很不爱卫生的怪物，看身形好像还跟村长您差不多呢。”

虽然并未亲眼瞧见鱼怪的真容，但结合它们留下的线索和昨日从阿武身上发现的异状，再加上一些无伤大雅的艺术加工，时曦的话还是成功让村长有了反应。

“……”

时曦越是认真描述鱼怪的特征，村长的眼神就越是暗沉，原本微不可闻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是被气的。

“够了！我们村子里没有怪物！一切只不过是幻觉而已！还请客人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否则我们今天的行程就要进行不下去了！”

在说到“怪物”这两个字的时候，余永年刻意加重了声音。

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听得时曦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好吧，没有长得丑还不爱卫生的鱼怪，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时曦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则又戳了一遍村长的气管子。

“呵——”

余永年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情绪差点没绷住，但想着接下来的安排，他还是按捺了下来，并且眼不见为净地把注意力从时曦身上放到了“兄弟会”一行人的身上。

毕竟相对于只会气他还很难干掉的疯子来说，还是这一伙人更有价值。

“走吧客人们——我先带你们去祠堂。祠堂里供奉着本族先祖们的牌位，还有一许多重要的器材物件，客人们参观的时候请务必谨言慎行，若是毁坏了什么东西，那可就不好了！”

撂下一句警告加威胁的话后，余永年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去。

对村长这幅做派并不陌生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纷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