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熄了灯,想着等会儿慕流夜就算来了,我也谎称已经歇下,但其实我也有些想去赏雪,毕竟钟楼赏雪可是一桩难遇的事…
这般想着,我就晃晃悠悠的坐到了床上,要不先睡觉?
倒不是我有多讨厌慕流夜,只是我俩青梅竹马,从小就喜欢互相打闹欺负,长大后那怕见面都想吵上两句,说关系好吧,我们整日打闹,说不好吧,他与四哥又是我难得的玩伴。
“殿下!郡主说了,她睡下了!”霜儿大呼小叫的声音近了,我就知道她拦不住慕流夜的,于是干脆喊道:“谁啊!别吵我睡觉了!”
本以为他会与我对嘴吵上两句,可今日却安静异常,忽的一声巨响,我猛然站起身,眼看着一人踹开我的房门,慢悠悠的进了屋,他披着狐裘,跟我对上视线时笑弯了眉眼:“陈溯月,你这不脱衣服就睡觉的习惯是何时养成的?”
他,他居然敢踹我房门?!
“慕流夜…”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些,“你不会敲门吗?”
他一挑眉,伸手在门框上轻轻扣了两下,然后收回手,笑道:“现在敲过了。”
我顿时无语,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陈溯月,陈小郡主。”慕流夜嬉笑道,“我这可是特意来寻你一道赏雪的,走呗?”
“…滚!”虽然泽皖哥总劝我要淑女些,可面对慕流夜这种人,简直忍不下去:“你,还有你家君言,全都给我滚出去!”
“郡主别乱说,君言他既然跟了郡主就是郡主的人了,也不对,不能算是郡主的人,是郡主府的人,所以郡主你现在说的话…”一个穿着打扮跟君言一模一样的黑衣人探头探脑的看过来,“…是不对的。”
是君语,我险些要被他绕晕过去,顿时也更加嫌弃慕流夜:“你看看…你的暗卫一个个的只会气人,跟你一样!”
慕流夜瞥了君语一眼,君语立刻闭上嘴,递给他一件狐裘,又默默的站回原位。
我倒是知晓这狐裘是给我的,但也没主动去要,反而是慕流夜先说:“都备好了,七妹妹不如跟六哥走走?”
“谁是你七妹妹。”我冷哼一声,按辈分我管太后叫姑姑,太后又是他祖母,怎么着也比他辈分要大,“走就走,就当可怜你没人陪了。”
说完,我上前几步,想要把他手中的狐裘拿过,慕流夜眉眼上挑,哗的抖开狐裘,不由分说的给我披上了,末了,还细致的给我打理衣领。
我对他这般举动也习惯了,从小就这样,所以我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合适,只是听他碎碎念叨:“你能叫的四哥,我怎么不能唤你七妹妹?”
“就是不能。”我伸手在他肩头锤了一拳,“泽皖哥才说让我好好休息,你就邀我夜里赏雪,一点也不盼我好。”
“那你不去也行,我约了五哥一起,你爱去不去。”慕流夜最后揉了一把狐裘的毛领子,牵住了我的手腕,带着我往外走。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五哥那身子骨,贵妃娘娘能让他出来?”
五皇子慕羡鱼打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皇上心疼,就一直养在皇宫,并未单独立府邸,依我看,他若不是皇子,早就病没了,可即便这样也不能阻挡他跟慕流夜还有我一起胡闹。
“五哥听说我要带你去钟楼赏雪时就要求同往,今日问了钦天监的人,早早就到我府上,等了一天没等到雪还以为不下了,谁知入夜就下来了。”慕流夜牵着我出了大门。
我本以为是坐马车去,谁知门口只有一匹黑色的骏马,我瞧着慕流夜抚摸马头,不由得紧张起来:“我们骑马过去?”
“对啊,坐马车太慢了,万一我们去太晚雪停了怎么办?”慕流夜说完,拉扯住缰绳翻身上马,那马蹄原地踏了几步,威风凛凛的冲我呼哧了下,似乎很不喜欢我。
我犹豫的后退半步:“要不我还是…啊!”
话没来得及说完,也不知道慕流夜怎么办到的,单手将我捞上马坐在他身前,我尚未缓过神,他却已经双手环过我拉紧缰绳,轻声笑道:“走喽~”
马蹄声促,寒风呼呼的吹过耳畔,轻飘飘的雪花片片随风落在我的面颊,触及肌肤便顷刻融化,只余点点凉意。
我是有些害怕骑马的,儿时陪慕流夜学骑射从马背摔下过,之后便有了阴影,所以此刻心里也是犯嘀咕,纵然我相信慕流夜的技术,却还是后怕。
“紧张什么,衣袖都捏皱了。”慕流夜忽然开口,他挨我极近,下巴靠在我肩上,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吹的我脖颈痒痒的。
我连忙放开手,条件反射一般道:“谁紧张了?”
慕流夜哼笑一声,不在搭话,我却执着的反问起他:“你说谁紧张?我可没有!”
“好,我紧张,我紧张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
“你这四肢发达的,紧张的肯定是我啊,万一把你摔下去摔出个好歹,祖母还不打死我?”
我被他说的又是一阵火气,不等他继续,我就狠狠的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哎呦’一声,随后才憋着笑安静下来。
钟楼是皇城里除了皇宫之外最高的地方,但是一般人上不去,也只有那些既有钱又有权的公子们会来登顶,看着皇城的景象说几句诗文,彰显自己的才气。
骑马确实要比坐马车来的快,等我收回思绪时候,我们已经到钟楼了,慕流夜把马放在一旁的马厩里,转头拉过我的手就往上面走。
走了两三层,我问道:“四哥不来吗?”按理说这种小聚慕燕归是万万不会不来凑热闹的。
慕流夜顿了顿,忽然幸灾乐祸的笑起来:“四哥来不了了,前日在朝堂上惹了宗族的老头们,现在闭门思过呢。”
“…他不是半月前才被放出来吗?”怎么好端端的又要思过,而且,四哥原来也会去上朝的么?我一直以为他的日常就是酒楼花楼…
像是看出了我的小心思,慕流夜捏了捏我的手:“四哥这次是耍了小聪明的,闭门思过就能推脱出使南岳了。”
“出使南岳?”我追问道,“去南岳干什么?”
大陆上有四国,北边的塞北,中原的曼玄,南边的南岳跟云疆,听说早些年中原还有个叫瑶昔的小国,但如今被曼玄吞并了。
“南岳皇五十大寿,宴请四方。”慕流夜有些不自在的继续道,“你也知道,朝中无太子,大哥久居边关不归,二嫂快要生了二哥放心不下…”
他没说完,我就已经了然了,四哥花天酒地也不愿意去,五哥身子骨弱,只能是三皇子或者慕流夜去了。
可…就快要过年了啊。
我心里不是滋味,只道:“这一去过年就不能一起了,所以是你还是三殿下?”
“自然是…”他坏心眼的对我眨了眨眼睛,“我俩都去。”
都去?
我张了张嘴,有些想挽留他一起过年,可转念一想,我又为什么要留他呢?正如他说的,朝中无太子,现在去做出头的事,也是为了以后赢得青睐的筹码。
而且,他好似对出使这件事还挺开心的。
说话间,已然接近顶层,我干脆松开了他的手,提起裙角快步跑了上去,一踏上半露天的观赏台,我就看见了慕羡鱼。
“五哥!”我冲他挥挥手,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
他扬起嘴角,起身张开双臂迎我:“月儿,慢些。”
下一刻,他就被我结结实实的扑了个满怀,慕羡鱼对我来说是个很神奇的存在,他比吊儿郎当的慕燕归比起来更像是哥哥,幼时我也住在宫中,多是他教我习字读书的。
“五哥,近来身体怎么样啊?”我松开手,故作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冷还出来,会生病的。”
他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尖:“你好意思说我?我可是知道温医师又给你看病去了。”
“行了,你俩半斤八两的,喝点热茶。”慕流夜从火炉上取下水壶,倒了两杯,冲我俩扬了扬下巴。
慕羡鱼轻声笑了笑,带着我坐到了火炉边,虽然是半露天的观台,可是雪花随着风飘了,最终也还是落到了我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