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闻钰察觉到对方轻笑一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
闻钰握紧盲杖,疑惑地歪歪脑袋。
过长的发丝,滑过肩头,垂落下来。
对方好像止住了笑意,卡龙味道更浓了,闻钰不适地皱起鼻子。
“抱歉。”对方说,“我只是,想同您做个朋友。”
“我是一位画家,想邀请您做我的模特。”
“报酬,您可以随意提,我都可以满足。”
报酬……
闻钰握紧盲杖,有些紧张。
自从失去视力后,他的其他感官便大幅度提升。
刚刚,对方身上没有掩藏好的侵略性,让闻钰下意识以为,是丈夫来了。
为什么?
闻钰不解。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给他一种,是丈夫的错觉?
“先生?”男人见他久久不语,音调温和有礼,带着些询问,“您愿意做我的,模特吗?”
“说不定,我可以帮助您,一些事情呢。”
“比如呢?”
大庭广众之下,闻钰并不害怕他对自己做什么。
闻钰那张玉瓷白的小脸扬起,略长的额前发向两侧滑落,那双美丽眼型,却黯淡无光的眼睛露出来。
对上那双黯淡眼睛,一阵难以言明的颤栗,流窜男人的四肢百骸。
“当然。”
腮肉被牙齿咬住,男人嘴角勾起,眼睛中,充满了玩味的情绪:“自我介绍一下,您可以叫我季来之。”
“季?季来之?”
听到和丈夫相似的姓氏,闻钰有些敏感。
他露出些笑意:“您的名字,是很好听的名字。”
“多谢。”
季来之注视着他,眼睛里盛满了,闻钰看不到,也看不懂的情绪。
掏出手机,季来之主动和闻钰交换了联系方式。
听到季来之说的时间,闻钰突然有些慌了。
他明明才刚刚出来,怎么就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来不及和新朋友再过多了解,闻钰便告别,跟随导航指引,摸索着朝家走去。
没有匿名2号的帮助,回家之路闻钰走得磕磕绊绊。
但好在,他到家刚伪装好,玄关才传来丈夫开门声。
听到开门声,嗅到须后水的味道,闻钰起身,笑着上前迎接:“老公,你回来啦。”
鼻尖是丈夫须后水的味道,闻起来,就让闻钰十分安心。
但今天,安心之余,闻钰心虚更多一些。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他做坏事、心虚事,总是特别乖、特别甜。
但今天丈夫好像工作出来什么岔子,浑身充满了疲惫感。
有力的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妻子。
丈夫将高挺的鼻梁,埋进闻钰颈窝,深深一嗅。
小妻子身上,有股淡淡的,稍有不查便会忽视过去的卡龙味道。
就像,
TA身上的一样。
难道TA来家里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丈夫原本放松的疲惫精神,又瞬间紧绷上弦。
闻钰被丈夫突然收紧的手臂吓到,他满脸茫然,坐在丈夫手臂上,被丈夫紧紧护着。
揽着丈夫的脖颈,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闻钰好奇的贴在丈夫耳边小声询问:“老公,怎么了?”不会是我偷偷跑出去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闻钰心底发虚,丰腴的腿肉压住丈夫的臂弯,讨好得凑到丈夫脸颊旁,送上几枚带着他身上芳香的亲吻。
这种讨好的手段,实属拙劣。
但对于丈夫来说,却实在有效。
抱着小妻子,在家里搜寻一圈,并没有发现TA的踪迹,丈夫紧绷的心弦才缓缓放下。
今天,工作上突发的情况,让丈夫已经十分疲惫,回家后又嗅到TA的气息,一寸不落的寻找一通。
丈夫骤然放松、已经濒临顶点的精神,已经发出抗议,太阳穴突突跳着,抱着小妻子,疲累地靠在沙发上。
“老公?”
这种模样的丈夫,闻钰还是初次见到,不免有些担心。
他纤细白净的手抬起,摸索着,贴到丈夫的脸颊上。
闻钰发现,丈夫竟然在发烧!
这么久来,闻钰自己身娇体弱,隔三差五生个病,但对于丈夫而言,却是头一遭。
闻钰挣扎着,想从丈夫怀里下去,去卧室,将药箱拿来。
但察觉到他挣扎着要离开的动作,丈夫的手臂愈发收紧。
紧紧将小妻子禁锢在怀里,丈夫声音疲惫喑哑,带着浓浓的疲劳感:“老婆,别走。让我抱抱,让我抱抱就好了。”
“可是……”
听着丈夫有气无力的声音,闻钰满是心疼,咬着唇瓣,十分纠结,耐心的与他商量:“我不走,我只是去拿个药箱就回来,好吗?”
“老公,你发烧了,得量体温,吃药。”
丈夫不语,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俊朗的脸埋进闻钰怀里,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白皙娇嫩的皮肉上。
顷刻,闻钰皮肤便红了起来。
闻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虚弱的丈夫。
往日里,伟岸英俊的丈夫,一下子变成离不开人、爱撒娇的小狗。
这让闻钰下意识,想起曾经养的那只小章鱼。
刚养小章鱼时,闻钰还是个孩子,无父无母,被亲戚们踢皮球踢烦了,自己一个搬回家里住。
刚刚回到家里,什么都不懂,每天上下学家里都空荡荡的,在当时的小闻钰眼中,与失明后的永夜,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那天。
那天他总于吃腻了方便面,准备学着妈妈曾经的模样,去菜市场买菜,自己做饭。
菜市场得先穿过花鸟鱼虫市场,在一家宠物鱼铺前,闻钰被他那只可爱的小章鱼,一眼就吸引到了。
这么多年过去,闻钰已经记不清,那天到底自己做饭没有、吃得什么。
但他依旧记得,那只小章鱼,是多么多么漂亮,可爱。
或许是因为刚被打捞上岸的原因,小章鱼总是蔫哒哒的,却十分粘着闻钰。
就像现在,丈夫黏着他一样。
把毫不相干的两者,突然看成一个,闻钰没忍住,被可爱到了。
他语气也更加温柔,白净的手指在丈夫乌黑头发上轻轻抚摸着,像哄当时不肯好好吃药的小章鱼一样,耐心哄着丈夫。
许久,闻钰察觉到腰间的手臂松开了些。
他停下,手轻轻一拉,便将手臂拉开了。
对于听话的丈夫,闻钰也十分慷慨。
双手捧住丈夫的脸颊,闻钰低头,在丈夫薄唇上啄了好几口:“我只拿个药箱,一会儿就回来,很快的。”
丈夫的唇瓣,都开始发烫了。
闻钰担心的摸摸丈夫的额头,被高温烫得缩回了手。
可惜他的眼睛看不到,也开不了车,无法直接带着执拗在家养病的丈夫,直接去医院治疗。
闻钰只能拿出药箱里,那些丈夫为他准备的一些药物,一个一个慢慢用柔软指腹摸索着。
找出退烧类药物,闻钰放在一边。
丈夫生病,他比丈夫还要心急。
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道理,闻钰应该了解的。
只是放在丈夫身上,闻钰就有些胡搅蛮缠。
丈夫的高烧,一连几天不退。
每次闻钰准备拿出手机,呼叫急救时,丈夫却能恰时醒来,阻拦住他。
“老公……”
喂完退烧药,闻钰掀开被子,抱着丈夫,蜷缩在他怀中。
这几天,哪怕高烧中,每到饭点,丈夫依旧锲而不舍、拖着病体为闻钰做饭。
每到这时,闻钰总是会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失去了光明,不能在丈夫生病时好好照顾丈夫,还要让生病的丈夫担心自己。
闻钰内心,溢出一种酸涩的情绪,将心脏紧紧包裹。
靠在丈夫怀中,听着丈夫逐渐平稳的心跳声,闻钰悄悄起身,从丈夫怀中离开。
缓缓关上卧室门,悄无声息来到客厅。
闻钰翻出自己藏起来的手机,机械女声小声的播报着通讯录里未读的消息。
闻钰总归加了两个人,一个好心的匿名2号,一个跟丈夫应该姓氏、且有时身上气息与丈夫十分相似的季来之。
但两个人,一个是技术人员,一个自称画师,都不是丈夫急需的医生。
握着手机,闻钰忍不住咬住唇瓣。
坐在沙发许久,蓦地,他突然想起,那个冒昧的、唐突的、柠檬味的家庭医生。
他既然负责自己的眼睛治疗,那治疗丈夫持续不退的的高热,应该也有办法!
又到饭点,丈夫挣扎着起床,给闻钰做晚餐时,闻钰和丈夫说了这件事。
丈夫听完,沉默了许久。
闻钰以为,丈夫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正当闻钰准备开口,说自己叫柠檬味医生来的原因时,丈夫低声开口;“他也病了。”
“什么?”闻钰怔住。
怎么,怎么这么巧。
丈夫高热不退时,那个医生,竟然有生病了。
“那他别得同事呢?你不想去医院,总可以叫医生来家里吧?”
闻钰抓住丈夫的手腕,满脸担忧:“他总有同事吧?他同事的联系方式有吗?可以叫他们来的。”
察觉到小妻子担忧的情绪,丈夫蓦地笑了。
伸手将小妻子搂进怀里,丈夫埋进闻钰颈窝,滚烫呼吸打在他娇嫩皮肤上。
“我没事。”丈夫声音沙哑,带着些笑意,“只是没有休息好而已,老婆陪着我,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