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清:“就让本王妃身后的侍女为彭小姐弹奏一首,可好?”
听到这句话,许槿都怀疑自己的耳朵。
“淮南王妃,你莫不是在说笑?”湘妃细眉蹙起,神情不悦,“若不愿拒绝便是,何必如此?”
何知微急忙打起圆场:“湘妃,你逾矩了。”
湘妃看了何知微一眼,不作声了。
“淮南王妃,你的侍女琴技难道在你之上?”李太后开了口,但并未看向沈婉清。
“当然。”沈婉清道。
许槿闭了闭眼。
淮南王妃是何目的?难道她对自己的襄助全都是为了今日做铺垫。可……自己的琴技,的确不错。
……
凌萧宫年宴。
凌霄山峰顶上,云雾缭绕,更添几分清冷,可其中不乏热闹。
凌萧宫有个习惯,便是每逢新春,就举办宴席来度过,年年如此,今不例外。
仙娥们不紧不慢地张罗着盛宴,许清欢百无聊赖地斜躺在长椅上。
“清欢。”忽地眼前景象被遮住,许清欢坐起身来,拂开面前遮挡物朝后看去,大师姐秦琼樟正狡黠地望着她。
于是她颇无奈地道:“师姐,你怎么老是这样熊出鬼没的?”
“啧,我们清欢这就不高兴了?”秦琼樟撇了撇嘴,拿出刚才挡许清欢眼睛的东西来,正是一件红色金丝绣边裙。
许清欢惊喜道:“这是给我的?”
“宫主大人托我给你的。”就在许清欢的手即将触碰到裙边的一刹那,秦琼樟收回了手,“你若不要,那便给我喽。”
“要要要!怎么能不要!”许清欢嚷嚷着,抵不过她,秦琼樟将裙子给了许清欢,嘴角笑意难掩。
那时许清欢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很是喜欢漂亮的衣裙,许宫主也心知肚明,时不时便给她置购新衣物,将她宠上了天去。
当然,衣裙也不是白给的。许覃光要求许清欢,每逢年宴就要为凌萧弹奏一曲,新年更新换貌。
许清欢的琴艺是同秦琼樟一起学的,比秦琼樟万学上几年,未料似有追赶之势。
今岁,她便邀了秦琼樟与她共同演奏。
二筝合奏,配合完美,琴声像潮水般的奔腾而出,神妙的旋律回响在凌萧之巅。
琴声里仿佛有一幅鲜明美丽的风景画,幽泉自山间叮当流出,汇成一泓碧玉般的深潭,水潭里荡起一层层细碎的涟漪,水中摇曳着一轮金黄的明月。
许覃光想到了许清欢的母亲。
《云裳诉》,句句有云裳,却不见云裳。
……
难不成淮南王妃对自己擅琴一事是知晓的?怎么可能。
“即如此,那便……”李太后话未说完,目光落到许槿身上,神情意外,“许医娘?”
许槿明白不可推脱,当即走出席位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你不是在安乐巷么?怎地……”虽是询问,但并未给许槿回答的机会,“罢了,哀家也是才知道你擅琴,那便奏一曲吧。”
“是。”许槿依言走上前。
幸好当年彭京遥不在凌萧宫,不然今日怕是要露馅。
纤纤玉指拨动琴弦,却不似少女嫩滑,虎口处的茧子平白破了美感,也是,这毕竟是一双医娘的手。
独奏比起当年的合奏来,少了些气势,但又多了几分傲骨铮铮,几分凄惨的意味。原本是平缓的曲子,此时突然显得急切起来。
沈婉清垂眸,情绪不着痕迹地被掩藏。
一时席上众人心思各异,曲毕,陈贵妃蹙眉道:“好好的赏花宴,弹这么悲戚的曲子作甚?”
“回贵妃娘娘,民女方才忽地忆起儿时抚琴的往事来,一时追忆,故而伤感了些许,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陈贵妃蹙眉看向许槿,只勾起唇冷笑了番。
何知微见状,忙打起圆场来:“陈贵妃素来不喜悲戚之曲,许姑娘毕竟不知,莫要伤了和气。”随后向芙蕖招了招手,“把本宫那金镶玉明珠蝶翅步摇拿来,步摇配美人,就赠予陈贵妃吧。”
陈贵妃白了何知微一眼,后者面不改色。
“许医娘有如此才情,实在是让哀家惊喜万分啊。”李太后捏了捏眉头,“只是,你终归是安乐巷的一名医女,怎么会成为淮南王妃的婢女呢?”
“母后。”沈婉清适时地站起了身,“许医娘医术高明,上次安乐巷一事,妾又觉得她颇有智谋。故而才将她请到了府内为妾安胎,未曾知会母后,还望母后恕罪。”
“哎,也未到恕罪的地步。可你这般,终究没有请御医来得妥当。皇后,你说呢?”
何知微符合道:“母后说的是。”
“这样吧。”李太后思考了一会儿,“许医娘还是回到安乐巷,淮南王府的事,哀家会另派御医处理,许医娘和彭二小姐,都可向哀家提一个赏赐。”
“母后!妾……”沈婉清刚又想说些什么,察觉到对席谢琰的眼神,只得作罢。
许槿正欲开口,彭韵却抢先说道:“臣女有一愿,求太后成全。”
“哦?”
“臣女爱慕景王殿下已久,今日斗胆提出,还望太后成全!”彭韵行礼下跪,一气呵成。
全场哗然。
李太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彭京遥再也按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彭韵,你在胡闹什么!”
“彭二小姐,你可知你只是彭家的旁支?”李太后捏了捏眉,看不出眸底情绪。
彭韵抬起头,眼神坚定:“是妻是妾,彭韵无悔。”
“母后,要不同意了她罢。”何知微轻声低语,“景王殿下既已表明对彭大小姐无意,但这彭二小姐……”
“你说的是。”李太后眉头舒展,向身旁内侍招呼道,“那便替哀家告知皇上,哀家有意让琅儿与彭二小姐喜结连理。”
彭韵一喜:“谢太后娘娘成全!”
“母后!”变化就在一瞬间,谢琰难以置信,“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许槿垂眸,心里冷笑。
婚姻大事,不过是皇室巩固与世家关系的工具,皇室之人,又有几人能凭心意选择自己相伴一生的爱侣?
“坐下,此事哀家心意已决!彭二小姐快起身吧。”
话音刚落,大殿门口走进一个挺拔的身影。
“见过母后。儿臣晚到些许,还望母后勿要怪罪。”
“琅儿。”李太后脸色变了一瞬,随即恢复过来,“你来的正巧,母后怎会怪罪你呢?正好,母后还在为你安排亲事。”
“儿臣竟不知,就是这片刻时间,连终生大事都被定下来了。”
“谢琅!你怎么说话的,母后也是为了你好。”何知微道。
谢琅一跪:“儿臣请求母后收回成命。”
李太后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她的威严岂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践踏?何知微连忙搀扶,不忘用眼神警告谢琅,只是后者还是笔直地跪着就是了。
正在场面僵持之时,彭韵忽地又道:“韵儿不知景王殿下如此反感臣女,是臣女冒犯了。即如此,臣女不敢强求。今日献曲,韵儿觉得那筝颇好,还望太后娘娘不吝相赠。”
突然见此变故,许槿勾唇。
彭韵怕不是算好了谢琅回来的时间?
不,她应该没这本事。
彭韵应该是把进退都想好了。若是谢琅今日真的未来,怕是就稀里糊涂被订下了亲事。但要是谢琅来了,她也能以求筝退一步,刷好李太后和谢琅两边的好感。
难怪今日看她心里总是怪怪的,原来竟是把主意打在谢琅身上么?但她对沈婉清的那一眼又是何意?
“哎,罢了罢了。”李太后扶额,“那就把古筝赏给彭二小姐吧。”
“谢太后。”
……
彭韵方落席,彭京遥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回事?景王殿下的婚事岂是你能觊觎的?”碍于还是在赏花宴上,彭京遥勉强按耐住了自己的怒气。要知道,彭韵方才差一点可就成功了!
“我也是彭府的小姐,姐姐能想,我为什么不能?”彭韵扭过头,甜甜地笑道,“妹妹若是能嫁入景王府,哪怕是个妾,也是给彭府添上无上荣光的,想必伯父也会为我感到欣慰的。”
“你……”
“姐姐消消气。”彭韵轻拉彭京遥的手,被后者不着痕迹地挣脱,“姐姐这么生气,难道……也是因为爱慕王爷么?”
彭京遥惊怒:“你胡说八道!”
彭韵摇摇头:“姐姐的心思,其实妹妹能看穿的。爱慕一个人的眼神,就是不一样的。要是姐姐早说,方才妹妹就为你和景王殿下请婚了。”
“彭韵你大胆!忘了我出府前怎么教你的么?这种话也敢在这儿乱说!”
“那里怎么了?”沈婉清问许槿,“好似是谁起了争执,我不太方便,许医娘能帮忙看看么?”
“好。”许槿应着,眼神从未离开过彭京遥与彭韵那块。自彭韵落座以来,她便默默关注着她。
彭京遥与彭韵起了争执。
在她的印象里,彭京遥应该是个冷静的人,彭韵到底是怎么将她轻易激怒的?
“回王妃,彭大小姐和彭二小姐好似起了争执。”
沈婉清颔首,似乎在意料之中:“这个彭二小姐,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