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稳婆匆匆赶来,潼眠才安心退出房间。舒婉栀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自额前滑落,浸湿了枕头。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更添了几分紧迫与不安。
“这产房怎如此安静,只有稳婆的声音?”一向儒雅的茉霄竟有些焦急,时不时朝着房间的方向望去。
“茉霄大哥不必着急,女人生孩子都要留存体力的,大喊大叫只会透支身体,孩子也会有危险的。”潼眠安慰道,“她可是医仙舒婉栀。”
“是我多虑了,还是潼眠姑娘冷静。”
“其他人也都去休息吧,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我们轮流有人值守就行了。”中毒初愈的潼眠有些倦意,但还是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
“眠儿,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先去休息。”楼容璟满脸担忧,一眼就发现了潼眠的异样。
“也好,我去休息几个时辰,期间就交给你们了。”
许是近来太压抑,一路奔波,睡觉也是警惕无比。回到溇都后的潼眠顿觉得轻松不少,倒头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简单洗漱更衣后,潼眠仍睡眼惺忪地推开了房门,其他人也都在。
“怎么没叫醒我,都这个时辰了。”
“眠儿自回溇都就没好好休息,这里都有我们,不会有事的。”楼容璟满眼心疼,很难想象以前在宫里每日有多忙,还要抽空出宫处理楼外楼的事务。
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小生命呱呱坠地。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迫不及待地挤到房门口。
“生了生了,是个闺女。”产婆抱着婴儿打开了房门,笑意盈盈。
“你们照看着孩子,我进去看看婉栀。”进屋后房间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虽然潼眠早已习惯这些气味,但仍有些不适。
舒婉栀躺在那,想起身被潼眠制止了。
“刚生产完,不宜乱动,孩子很好,他们在照看着,你无需担忧。”潼眠握住舒婉栀的手,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你好生歇着,我也不打扰你了。”
一屋子人都还沉浸在孩子的喜悦中,只有楼容璟注意到了潼眠打算打算出门。
“眠儿,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故人。”潼眠没有说出他的名字,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多多少少是她的遗憾。
“好,我等你回来。”楼容璟自然知道潼眠说的故人指的是沐悠之,沐悠之一直是她的心结,他相信她是彻底放下了,释怀了,所以他说等她回来而不是陪她一起去。
潼眠挑了一匹快马,纵身一跃便策马而去。
春寒料峭,出门前还是微泛晴的天气,突然细雨如织,潼眠手执一壶温热的酒,步履坚定而沉重。她的身影在竹林间若隐若现,一袭素衣随风飘扬,宛如林间仙子,却带着几分哀愁。
郊外草庐不远处的空地,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周围没有一丝杂草,一看就是经常打理过的。潼眠缓缓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她轻轻扬起手中的酒壶,在坟前一洒而尽。
“悠之,我来看你了。”她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仿佛怕扰了坟中的安宁:“阿来还活着,他已娶妻,过得很好,还有,婉栀生下了女儿,叫沐书瑶。”
她将酒壶放在墓前,雨丝依旧绵绵不绝,打湿了她的发梢,也模糊了她的视线。潼眠并未饮酒,而是静静站着,任由思绪嫖回初识的那些日子。
若是当初她没有在草庐停留,若是当初她没有对他心动,他是不是就能免于这场无辜的灾祸。
“悠之,我遇见了一个人,就像你对婉栀那样一心一意,坚定不移地选择彼此。”
她对沐悠之,也仅仅止步于心动。而楼容璟不同,他们经历了生死,彼此陪伴,信任。
沐悠之教会了她心动,楼容璟,则教会了她如何爱,不止爱天下百姓,更爱一人。
潼眠靠着墓碑,浅眠入睡。
梦里仿佛出现了沐悠之的身影,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说,我不怪你。
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潼眠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墓碑上的名字释怀地笑了。
这次,她是彻底放下了。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最后一次深深看了一眼那座墓碑,转身离去,只留下那一壶酒立于碑前。
潼眠没再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再见了,悠之。”
待潼眠回到溇都时,已快到掌灯时分。
泱絮听到马啸声出门迎接,喊了一句:“潼眠,楼容璟回府去了,你要不去楼府找他?”
“阿璟怎么了?”潼眠听出了泱絮的欲言又止。
“他知道自己身世后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你还是去看看他吧,只有你能劝得动他了。”泱絮将雪魄灯递了过来:“你把这个带上吧,离得久了他寒症受不住的。”
“多谢。”潼眠来不及下马,夹紧马腹,直奔楼府。
“有人吗?”潼眠急匆匆叩了几下门。
管家喊了一声“谁呀”立刻来开了门,仔细一瞅,是潼眠,惶恐行礼:“殿下稍等,老奴马上去喊老爷出来。”
“不急,烦请通传。”潼眠整了整衣襟,不想失了礼数。
“哎呀,殿下,您怎么来了?”楼宴迈着沉稳的步伐出门相迎:“璟儿自从回府,就把自己关在房间,殿下帮老臣劝劝他吧。”
“楼相不必担心,我去劝劝阿璟。”
“好好好啊,老臣准备了晚膳,一会你跟璟儿过来吃吧。”楼宴给了潼眠应有的礼数,同时也像长辈一样,招待第一次入府的潼眠。
在管家的带领下,潼眠穿过层层回廊,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
“这是夫人曾经居住的地方。”管家张伯开口介绍道。
果然阿璟还是在意自己的身世,她跟阿璟都有各自的心结,她的心结是沐悠之,而他的心结,是他娘亲厉华。
“阿璟......”潼眠试探地轻轻唤了一声。
屋内听到声音,立刻有了动静,门很快就开了。
张伯恭敬地行了一礼,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