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擦黑,苍茫暮色消失殆尽。
峡谷深长,花灵纵马当先,率先驰入。
“把她拉出来,这里有问题。”谭骞说,朱厚答应一声高叫着妹子跟进去,大队人马仍留在外面。
孟居安早已料到有此情况,他作壁上观,将竹哨吹动,普通随便大批人众从后涌来,赶也要将魔教妖人赶进去!
火把尚未燃起,四周一片漆黑,尖锐哨响划破夜幕,使人心惊胆颤。谭骞心中一凛,已知不妙待要呼喝御敌,后面早已混作一团,拥拥塞塞你推我挤,哀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他被人流裹挟朝里挤去。
“都不要乱!御敌御敌!”峡谷中谭骞跳上一处高岗扬声喊道,声音清晰洪亮,“谁再退一步,杀!”他手起刀落,鲜血自白虎堂弟子颈子喷出,谷中霎时一静!
孟居安不会给他机会,三声哨响,火器挟风破空而至,谷里堆积的干柴呼啦啦乱烧起来,火势泼天瞬成燎原之势!
山谷另一侧普通随便们也已跟朱雀堂翼人交上了手。
“干得漂亮啊!”疯老头负手而立,满脸睥睨骄矜之色,宽袍大袖簇新洁净,可见一代宗师也得衣装,“不愧是我卫苍生的弟子!”
他看来已恢复正常,且十分清楚明白孟居安并不是他好孙儿。
“陆知意呢?”
“哼,蚍蜉撼大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身上血腥气浓重,可见也吃了大亏。
孟居安面色一变,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成年后第一次如此失控恼怒:“我他妈问你人呢!!!”
卫苍生略微讶异,见他如此无礼不禁怒从心起:“成王败寇,扔里面烧成灰还便宜他了!”
“他就是你们找的宝贝!”孟居安快气疯了,直跃而下,怒火高张热浪翻滚,他踩着惊鸿步翩飞横跃,呛得口鼻嗓眼直冒火星。理智七七八八地回拢,孟居安才觉出不对,疯老头都恢复正常了,怎么可能猜不出陆知意就是那个宝贝!
半空乱箭纷飞,他是上大当了!
一道剑光横扫过来,孟居安闪身疾避,谭骞剑走趋风快捷无伦,与此同时,钢刀势沉力猛劈面而至!
孟居安一进一退晃身避过,手腕翻转一黏,抓住了朱厚右腕。朱厚左掌忽出,孟居安手上不松,步法捷变旋他身后,避掠剑芒连番疾刺,右足在他膝弯一撞,左手同时弹中他背心穴道,朱厚委顿倒地,钢刀已被孟居安扯入手中!
‘当!’一声,刀剑相交!
谭骞腾身跃起,抢上疾攻,一时间四面八方万千银条,剑出如龙,一剑快似一剑。孟居安挥刀挡架,轻飘飘似全不着力,却又恰到好处。谭骞双目一凝陡然转攻其下盘,孟居安待闪跃趋避,脚上却似坠了千斤巨石挪移不动。
原来他这奇轨弹穴法并未老道,似朱厚这般高手尚有几分余力支持,拼尽余力抱住了他双脚!
陷阱倒是给自己踩着了,眼见大火焚山,即将引火自焚,孟居安咬牙轻笑,刀柄翻了转向朱厚背心刺入,同时剑已抵喉!
电光火石的一瞬,孟居安侧头让过,脖颈溢下几道血痕。孟居安抽刀而出,眼中锋芒暴虐,映着漫天火光,跳跃成一片血色!
“小孟。”潜意识钻出的低唤像炸在耳边,清淡如一泓山泉,孟居安狂蹦乱跳的心被攥住了,轻柔的——很轻易地让他冷静下来。火蛇铺天盖地胡乱一通舔舐,峡谷映作深红,树木被烧得噼啪作响。
不必纠缠,陆知意不在这里。孟居安心思从未有过的恒定深远,丹田之中涌起滔滔澎湃之意,行如御风,向峡谷另一头奔去!
他得比卫苍生更快!
事出紧急,卫苍生来不及藏人,他必然还在山洞。
洞外林木蓊郁,守卫密密麻麻,随便普通聚在一起也不过是帮乌合之众跳梁小丑。孟居安大喇喇地往里走,血火交融的颜色,宛如地狱修罗。
“你你…你怎么没死?”
“你干吗,退后退后!”
他们外强中干举着武器也是一帮蝼蚁。
“爷偷人。”孟居安身形一晃已然入内,那帮人也跟着抢进来阻止,同时高喊:“有人来偷汉子啦有人来偷汉子啦!”
“蠢材,明明是偷宝贝!”另一拨人又毫无必要地吹毛求疵,没完没了叫嚷不休。
昏黄灯火,暖融融一片光亮。陆知意伏在地上微微喘息,努力调匀内息,见孟居安进来就抬头挤笑,撑身坐起,“伤了没有?”
烟熏火燎,那也没什么好样,却淬冽如一柄利剑,锋锐无匹扫荡四方。孟居安呼出口浊气,眼底也泻出点笑意,晃动星芒,“只要死不了,就会更强。”
陆知意还是护紧了他的刀,这次又递还给他,“小孟,你怕死么?”
“我心怀敬畏。”孟居安将他抱起往外走,普通随便蠢蠢欲动,你推我让谁也不愿先行下手。
“我不会让你死的。”陆知意轻轻地说,像在对自己发誓。
这就可怕了,孟居安想,他总认认真真自己就不能整天虚头巴脑。——无关侠义。只是为人最基本的一个字,诚。
孟居安跃离洞口,卫苍生早已抄手等待。
“卫前辈。”孟居安规矩齐整地称呼他。陆知意跟着接了话头,“小孟接得住你三掌,你就放他走。”
这是闹呢,孟居安瞳孔微压,笑意冷了,“你跟我开玩笑?”
我说护送你去沈侯府你当我是放屁?
“好笑好笑,凭他怎可能接得住我三掌!”卫苍生哈哈大笑,笑他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他可以。”陆知意却是胸有成竹,他很肯定地用极纯粹的目光注视孟居安,“你就接他三掌,算不了什么。”
孟居安给气笑了,陆知意预备赏他软饭吃呢。“行,但有一条,我接得住带人走。”
卫苍生宗师巨匠自恃身份,为人又极自负,当下毫不迟疑:“好小子,你要真接得住,宝贝我拱手送你!”
孟居安唇角漫上笑意,眼眸沉如深渊,陡然一掌劈出!
卫苍生道声好翻掌接上,双掌一触即分!
孟居安气血翻腾,手掌万针攒刺般微微颤抖,脚下却未退一步。
卫苍生这一掌乃使五成功力,不想孟居安进步神速,这一掌竟当真接住,心下也暗暗纳罕,半恼半喜。
风急天高,树叶乱杂杂作响,普通随便敛声屏气,面上少有的郑重其事。
孟居安轻呼口气,略微宁定左掌又已探出,脚下圈转疾走,一招‘摧山裂石’当胸打来!
卫苍生截臂拿捏,不想孟居安此招是虚,右拳直捣而来,手腕摇变又作掌势,使个黏法捉住了他左腕,双腿连环踢出!
他练惊鸿步腿上功夫无双无对,此番遇上卫苍生的冯虚轻功恰是棋逢对手难舍难分。下面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连陆知意眼中也闪出光亮,交杂着欣羡惊奇之色。
卫苍生到底是只老狐狸又武功高绝怎会被他一招制住,不过是猫抓老鼠瞧他的把戏,心中亦为惊鸿步失一传人甚为可惜,右掌毫不迟疑一招‘地裂天崩’挟万钧之力击出!
孟居安专候良久,力凝右掌,黏着他手迎上。卫苍生竟而甩脱不开,眼见左右互搏一损俱损急忙撤力,两人各退三步。
“混小子阴损使诈!”下面有只随便尖声大叫,“主人快打,别再中他奸计!”
余者皆愤愤然,叫嚣怒骂粗鲁浑话不绝于耳。
卫苍生面转沉凝,身随风动右掌早出,眼见着落孟居安心肺要脉。
这一掌猛恶无比,孟居安不及思索闪避举掌迎上,顿觉一股滔天内劲排山倒海价涌来,直创心肺。他右掌抖颤推上,卫苍生左掌举起,浑厚劲力随即扑上。两相交攻,孟居安心腔脉搏暴动苦不堪言,眼珠鼓凸,口鼻都窜出血来!
背心陡然春风化雨般透过丝缕凉意,如水浪翻覆惊涛汹涌间落了羽毛,又如湖心落下碎雪,软绵绵轻飘飘,雪羽越下越密,暖融融清凉凉一片……淹没巨浪滔天!
卫苍生退出数步,目中微露诧异缓缓转向陆知意。陆知意倚靠树上长睫半掩,面色冷白,似羊脂白玉,冷月映衬,脱尘得快化了似的。
孟居安神智渐复,已有些明白过来,沉如深渊的眼斜睨过去:“宝贝,却之不恭。”
言罢,抱起地上一抔冷玉,大步流星地去了。
卫苍生摆手喝止,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