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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楼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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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半年。

孟居安不知别人也循他踪迹远远而来。

二月春风似剪刀,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店里只坐了一桌人,生意萧条。其余两个伙计接了私活外出公干,孟居安就站在柜台听那三人闲扯。

“都说这孟不逊十五六岁年纪,端的本领非凡,那一帮高人耆宿愣无法捉得他住。”

“谁说不是,他初入江湖两大世家就遭了殃。算众生说什么冤鬼索命,定是那淹死了的孟居安因怨成形阴魂不散!”

“对对对,他惊鸿步出神入化,必是那小鬼冤魂附体报仇雪恨!”

人有时候很古怪,宁可信些怪力乱神也不肯朝真相再走一步。

一人拢了拢手,三人头颅默契地聚到一处,那人轻声道:“江湖传言,他的人头值万两黄金啊,是黄金啊!可不是白银!”

正主顿觉项上压力非常巨大,整日顶着这颗宝贝脑袋真不容易,若非只有一颗,他自己都难以抵挡割脑袋的诱惑。

可恨爷娘少给生了俩脑袋。

细雨霏霏,一柄素白纸伞挑入屋内,紧接着青衣黑发飞凤靴。男子身材高挑,双腿笔直宽肩窄腰,背影极绝。他收伞回身,邻窗而坐,蹙起的眉头难掩对这小店以及那三人的嫌弃不悦,向孟居安要了一壶女儿红。

是陆景行。

陆大公子浅斟慢饮,直到掌灯时分仍旧未去。店里空空荡荡,雨声沙沙,在人心上沾染湿意。

他突然转过头,朝孟居安一抬下巴,示意他上前来。

顾客就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那得顺着,如有必要,还得供着。

“有事您吩咐。”

“杨管家说过会有人找你对么,”陆景行淡声道:“我就是了。”

杨管家就是杨旭,沈侯府的杨旭。

与沈侯府有牵扯的不是陆家,是陆景行。让他们有牵扯的是一个叫楼的地方。

这个小客栈就叫楼,像这样的地方,遍布天下。

这里的私活是杀人,只有杀人!像他们这样的伙计,自然也遍布天下。

接过活就是楼里人了。

“我可没想卖命。”

“地字榜第一杀手十年所得可买下一座络义城,”陆景行自信他不会拒绝,颊上俩酒窝随笑意荡漾,“命怎么卖,能值多少,就看你有多大本事。”

名利,财色,所有的诱惑赤裸裸摆在眼前。

凡人出卖自己,为此趋之若鹜。

本事多大,手里饭碗就有多重。不自量力只会没命。

“你是龙虎山歹人,不该怕死。”

他倒是查得清楚。

“不怕死的不是人,”孟居安道:“一种早没了心,一种是死了心。”

生无可恋甘为鬼。

孟居安是凡人,一个怕死的凡人,但他同时是个喜欢赌命的赌徒,“我只看一点,买卖是否划算。”

话不必多说,点到即止。

“潞州主楼随时恭候。”陆景行拱手,转身即出。

细雨不歇,一柄素伞向着烟花柳巷缓步而去。

衣冠禽兽大抵都是这般,白日里人模狗样,脱下皮来只剩欲望高涨。

潞州主楼是要往上爬的,人若要往上爬,就得踩梯子。谁都是踩梯子的人,谁都作梯子,不是踩别人就是被人踩。

众生在某种程度上绝对平等。

——回头一看都是尸山血海。

从江南到江北,从普通伙计至一州楼主,再又变为主楼伙计。孟居安踩着尸山血海爬上去。这两年多,他的刀被千锤百炼,一如他的人,从外表到内心,被打磨得高深而肆意,愈发邪诡。

旁人眼里的复杂深刻,笑里藏刀。

潞州主楼在开元城里,外表是极普通的古玩店,内里自然另有乾坤。

主楼杀手干活是戴面具的,而且不是单打独斗,是两人搭档。

楼里分天地两榜,地字榜有一百零八名好汉,天字榜据说只有一位不知名英雄,唯有他可以不戴面具。

孟不逊三个字提在主楼地字榜榜尾,他无权选择搭档只能听从安排。但他是孟不逊,所以他不听从安排。

嚣张得令人欲杀之后快。

他选了陆景行。

那位已过而立之年的楼主显得极为惊讶,无任务在身的好汉们也吃惊不小。这位陆大爷专管财务人事,成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早把武功荒废了。

陆景行本人倒无甚反应。

“他不会碍手碍脚,”孟居安眼梢锋利:“最重要的是,我不需要帮手。”

没人能说这话,天字榜上的无名英雄也不是孤身奋战。

众人眼里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陆大爷怎么说?”楼主把话头甩过去,脸上笑吟吟的,好整以暇。

陆景行似乎很有顾忌。

“就这样吧,”陆景行皱眉强行掩下不悦,“我掉片指甲你都无钱可拿。”

陆大爷外面叫绣花枕,楼里私下叫琉璃公主,娇气得很,平时一点刮蹭都掉眼泪的,掉片指甲已是最高承受阈值。

孟居安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楼里应有尽有,房间尤甚,数之不尽。住的都是囚徒,是自己囚住自己,泥足深陷的人。

这里没有娱乐,都是刀口舔血,所以人情冷漠。最大的娱乐只剩下杀人,所以他们围住孟居安时,孟居安并不惊讶。

他继续擦刀。

这些人都不废话,孟居安也不废话。一群亡命徒理应无话可说。除了项上顶值钱的人头,他们都一无所有。

孟居安是个威胁,孟居安自己也觉得。所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五人将孟居安围在垓心,最沉不住气的是个使剑的小子,唰地一剑削来,剑气纵横铺天盖地。足见这些人都很有些斤两。

孟居安没动,刀柄打了个转,反手刺出!

‘呛啷!’剑摔到地上,那人大睁着眼,埋头看心口锈色的刀一点点抽出,随后嘭地摔到地上,不再动弹。

他正是先前派给孟居安的搭档。

余下四人霎时胸口冰凉,这小子果然是硬茬子,他们心中并无怯意,反而杀心更重。

楼里不忌自相残杀。

四人两两成双,配合默契。双剑合璧,斧叉并举,精妙巧绝。

孟居安格挡劈刺,直来直往,总是一招而不见繁复变化,片刻又将一人刺死。

那刀瞧来并不甚好,似寻常柴刀模样,不过刃口更钝,锈色更深极为暗沉,实在都算不上一口兵刃。可这几人都是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个个好手,皆看出姓孟的刀法高绝,世所罕见,除非卸了他刀,否则只会为其所杀。

三人抢攻他上盘,相互支援。双剑齐出,向孟居安腕上劈刺。孟居安缩转刀来,从两剑中斜削而上,那二人难掩惊异,不由自主架住他刀。孟居安刀柄一拍,刀身团团旋转,随即又再搅动,只见寒光一闪两柄剑登时远远飞出!

孟居安横刀挥出,两人直愣愣倒在地上,半断的脖子翻滚朵朵血花!

拿巨斧的人趁这时抢近前去,孟居安回手已自不及,他身影一闪已在数丈之外。那人再眨眼时头已挂在树上!

刀上血光涌流,暗色更沉。孟居安嘴角落了点笑,血的猩红让人兴奋又厌倦。他目视四周正自出神,两柄剑突然凌空飞来,又两人纵身扑上,孟居安挥手挑落,身后凌厉拳掌已自左右两方劈来!

不止两人!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皆是人影闪动!

他们观察许久,也准备良久,孟居安插翅难飞!

数人倒下,数人涌上……

——刀落,人却不见踪影!

孟居安以惊鸿步脱出重围,身上血气弥漫。他们这样的人对血味尤其敏感,想到那些人不久便会追至,那时必死无全尸的了。

光天化日之下,人命如草芥。

不知哪里传来叮铃铃的响动,孟居安意识恍惚又清晰地朝那里奔去。声音戛然而止,高墙森然。

他跳进去,里面竟极简陋,茅檐土屋。院里两片菜地夹着羊肠小道,菜地前石榴树,石榴树对面葡萄架,挨挨挤挤。一张藤椅挤在葡萄架下,藤椅旁群猫挤在一处,听到动静乱纷纷朝上窜去。

藤椅上睡着个人,蒲扇遮脸,听到动静抬起手,蒲扇未及取下已被扼住颈子,暖热气息喷在耳边。

“别出声。”

小巧的耳珠瞬间红了,耳廓也跟着红,整只耳朵都熟透了。

此时,孟居安听到外面动静。

一道声音轻轻响起,极为冷硬,“陆大爷说过,入之即死!”

“方才有个小子……”

“入之即死!”

外面声音瞬时消失,再无任何动静。

孟居安这才放手,从他身上下来,松一口气坐到地上。藤椅上的人哑声咳嗽,雪白的颈上赫然几道紫红指痕。

他扭过头望着孟居安,极小心,声音瑟瑟的,怯着颤:“你,还好吗?”

——陆知意,这里竟是陆府,那么主楼就在陆府后巷里了。

“你觉得呢?”孟居安点穴止血,撕开衣服敷药裹腹上伤口,咬了颗九还丹吞下。

邪里怪气的模样,带血的人总是不好看的。

日光细碎,被树影割作千条万点。

陆知意眼睛亮了一下,认出他来,“你是好人……”孟居安抬起他下巴撇到一边,“方才哪个好人捏的?”

这个好人正在眼前。陆知意拿开他手,大眼睛闪动,长睫毛弯翘浓密鸦羽一般。

孟居安想,一别经年,他面貌上竟无分毫变化。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外面好多坏人追你。”

他倒十分会找借口。

一只又圆又肥的橘猫跳上藤椅,软乎乎的肉垫按到陆知意脖子紫痕上。陆知意把它抱起来放到一边,“欢喜,别闹。”

然后一群各式各样的肥猫跳下挨近,陆知意分别叫他们二喜三喜四喜……

“这是五喜?”

不知为何,孟居安觉得好笑,指了指他腿上白色肥猫。

“它是八喜。”

真难为你分得出来。

孟居安懒于在一群带毛畜生身上纠结感慨,他随手拂中陆知意穴道,将众猫赶开,自己歪到藤椅上。

这里哪里都挤,藤椅倒是格外宽大。他一番缠斗又失血过多疲乏得很,只想好生睡上一觉补足精力。

小瘫子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由他。

陆知意一身青草味,像只小兔子,软得不行。青草里开出花来,软绵清淡……纯洁,欲望,撩拨得人熏熏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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