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宽宥空荡,他的声音从左飘到右,从上飘到下,从一开始的低沉到深入的激亢,宛如幽泉击石。
最令人感到神奇的是,体感上众人并未觉得有什么技巧,仿佛那声音就该是许惘年轻松发出的。
“这才对。”一曲唱毕,老何赞许地闭眼,饱经沧桑的眼中流露的满意是头一次。
他招招手,目光掠到许惘年身后,“到你们了,你们刚刚这么激动,是不是唱得很好?”
……嘴这么毒,确认了,这肯定还是那个老何。
许惘年身后是裴序,他的嗓子最多做到不跑调,这会骑虎难下了,擦着汗尴尬上前,“那个,没有很好,是想学习学习。”
老何根本不吃这套,面色严肃,“废话少说。”
世上最恐怖的凌迟处刑开始,练习生们拉磨的练习生涯履带般前行。
三天飞逝而过,练习生们根据主题曲完成情况重新评级,A班队列大换,只剩七人。来来走走间,沈残意拿着评级表冷脸走到许惘年身侧。
镜头不给沈残意特写,许惘年等身侧陈影安发完言,下意识回头才看到多了个人。
“怎么样?”沈残意趾高气扬挺腰,求着夸赞,被许惘年扶头垂眸大肆揉搓。
“可以可以,我在A班都听到你消息了。”他说,也意外沈残意的超常表现——能被老师提起夸赞,想必十分努力。
“你要争主题C吗?”沈残意俯瞰着台下嗡乱的人群,主题曲初舞台按照评级分位,而最中心C位则会从A班投票选出。
虽是这么说,也有人不想当C,沈残意便是。
“当然。”许惘年想也不想道,任何一个机会他都不会放过,他变得跟沈残意一样语调飘渺,“你等会瞧着吧。”
等会瞧没等一会,众人等到了突然窜改的主题C规则——有意愿当主题C的都可以举手报名。
就这样,只限于A班的7名竞争霎时间扩大了范围。
有野心的练习生争相报名,人群中一个脑袋探出,是渡晚阳,他举起手,说我时场面轰动一时。
许惘年和沈残意还有不明白,就听身侧裴序说着:是他啊,他不应该早出道了吗?
暗示到这,许惘年沈残意才知道渡晚阳不仅是风雨旗下练习生,还是抖手微博全网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连练习生中都不乏他的粉丝。
莫名的担心徘徊在许惘年心间,他迎面对上渡晚阳灿烂的笑容,那人从台下上来,穿的还是绿色的C班服,甜甜地叫着他惘年哥。
“你们熟吗?”护犊子的沈残意用宽大的身躯遮住许惘年,渡晚阳不仅不恼,反倒笑着说着多多指教。
主题C选举正式开始,参加竞选的练习生各有千秋,鼓掌声连绵不绝。
首先出场的是人气旺盛的谢景,他有着十年的舞蹈经验,卡点舞台动作干净利落,歌唱厚实有力,整体走健气风。
“这跳完马上要去干架了。”一片哇声中,沈残意冷冰冰的锐评显得格外瞩目,坐在他身边的许惘年有种他说话自己脸也被丢的羞耻感。
“歌本身就积极向上,健气点也没什么不好。”许惘年说。
说完沈残意便紧扣上他的手,拉扯着手腕,划拉两下,毫无顾虑道,“我建议他们直接把位置给你。”
这么大胆的话也就他敢说。
但许惘年爱听,他由着沈残意在他手上乱动,扭头贴近对方耳边,声线轻佻,“那不行,这么装/逼的时刻我还是得体验到的。”
“呵,你想太美了。”许惘年的声音落进耳朵,沈残意顷刻笑了,“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拿不到舞台C。”
人居然能倒戈这么快,许惘年听到只能嘲讽一笑,不说什么。
竞选主题曲C位总共二十一人,许惘年在第十一位。
他表演时,观众们都疲倦到不想再看到同样的表演,而等他站上舞台,响起伴奏的那一刻,事态又被惊天的逆转了。
作为一名专业的爱豆,除了在基础的舞蹈歌唱上下功夫,表情管理也是维持粉丝的关键因素。
阳光积极的歌就该明艳的笑,许惘年精准捕捉镜头,弧度恰当的笑容旁两个梨涡映照脸颊,台下的练习生只觉心脏被啪地开了一枪。
捂着胸膛做痛哭状地说,“怎么回事,我居然觉得他笑起来像我初恋。”
偷偷跟别人议论地说,“他还有这一面吗?我以为这是渡晚阳擅长的渠道。”
而渡晚阳本人则笑眯眯地鼓掌说,“好棒!好厉害!”
许惘年的表演无可指摘,在他之后的舞台再次炒热,跟着的沈残意自带空调气质,从他走上台,众人被他的冷脸折服,一句话都不敢说。
天生胆子小的陈影安跟裴序抱团取暖,暗暗道,“他看着有点凶。”
人如其舞,沈残意挑起舞都带着对自己的欣赏跳,节目组给的舞台都小了,众人觉得他应该去鸟巢巡演才对,一个跨步能横跨太平洋,谁站在他身边气势都不足。
“许惘年能跟沈残意关系好真是个奇迹。”
“他要是当导师,我会比怕老何还怕他。”
“还是别让他当C吧,感觉跳着跳着能用大长腿把我踹出去。”
台下议论,渡晚阳趁热上台。
他的实力在初舞台众人就见识到了,极致的舞痴(韵感不足),虽然在唱歌上能弥补,先天的慢半拍和动作缺乏力度短时间却是实打实的。
众人心里明镜似的,一曲舞毕,奇迹没出现,大家象征性地鼓掌,带着对忙内的鼓励,齐齐欢送着最后一位选手。
“就投啦。”导演组端来投票箱还有人蒙在鼓里,“都这么厉害根本不知道选谁。”
“哎,好吧,我选好了。”
“我也选好了。”
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劝说或固执己见下,投票箱七十九票被抖落出。
导演站到投票箱旁,“好,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那让我们老何来唱票。”
“OK。”老何应下,一票一票地念着,“渡晚阳一票,许惘年一票,谢景一票,沈残意一票……”
念着念着,他的神色忽变,煤炭般黢黑,“渡晚阳一票,渡晚阳一票,渡晚阳一票……”
老何声音艰涩念完所有票,手上攥着最后一票上面还是渡晚阳,隐秘地扫视渡晚阳一眼,闷声宣布了结果,“渡晚阳获胜。”
结果落下,全场欢呼,风雨其他练习生抱着渡晚阳围成一团,沈残意恨得牙痒痒,许惘年在报名时就预测到了结果,无甚表现。
“你看到老何脸色了吗?”沈残意越想越好笑,拉起许惘年手蛐蛐,“他都觉得不可能。”
下一刻,蛐蛐对象站到眼前,渡晚阳带着他的小弟,谦恭地绕到许惘年身边,说了句侥幸获胜,惘年哥也很厉害。
士可杀不可辱,沈残意气地当即假笑着,“是比你厉害些。”
被这么明目张胆羞辱的渡晚阳没发脾气,低眉顺眼道,“是的,我会认真学习惘年哥的。”
……
孽缘从这里开始,渡晚阳从此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许惘年。他背靠风雨镜头多关照多,从来就没走出锅出道位,偏偏粘许惘年粘的没道理。
众人从好奇到不理解再到追随,只需要一个晚上。
渡晚阳跟着许惘年是真飞速进步了!一公舞台表现超群,擦净狗眼也没认出这人是渡晚阳。
我们都太想进步了!裴序陈影安怀知许等人闻名而来,从此许惘年的左手右手左脚右脚上都缠满了人,沈残意一夜从得宠贵妃降至草房奴役。
“你们熟吗?”宿舍扎堆出现不熟的狗腿,沈残意的心情是崩溃的,朋友太受欢迎怎么办,明明他们已经在一个寝室了,怎么竞争还这么激烈!
“不熟没关系,马上就能熟了!”裴序主打一个霸王硬上弓,进宿舍先熊抱住许惘年。
他抱前面,渡晚阳就抱后面,沈残意看着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两人瓜分,仇恨转移到许惘年。
可惜许惘年要有这个意识还做什么中央空调,欠欠地说要去指导他们。
“好,那你就别回来了!”沈残意摔门离去,动静大到这一层都为之倾倒。
二公俩人没选同一首歌,沈残意跑去找同队队友,他不会就硬呆着,硬练,偶尔好为人师指导还给人骂哭,心情更为糟糕。
“你果然在这。”门吱呀一声,许惘年胳膊抵在门框,手指勾着烧烤,鬼迷日眼地瞧着沈残意。
“你来干嘛?”沈残意一看到他就来火,纵使烧烤香已经勾地他饥肠辘辘,嘴上却不带求饶。
“在乎你啊。”许惘年的训练服被汗水浇湿,额头前的发丝黏在鬓角,结结实实训练了一下午,他坐到地上将烧烤递给沈残意,“快吃,让周哥看到要骂我了。”
“活该。”靠近了烧烤香的味道更难掩盖,沈残意不是苛待自己的人,抄起一串烤肠入肚,没好脸色地学着渡晚阳瞎叫,“惘年哥,惘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