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别人追不上自己的时候，偶尔会觉得厌烦。

整个世界看起来都像是被施加了慢动作一样，无人不是在厚重空气里挣扎着露出狰狞面容的小丑，索性就再加一层禁锢，彻底不要动好了。

加丘是这样想的。

反正他们的行为处事、思想都足够慢，慢到让人看着就心生烦躁，不如干脆停摆，更不碍眼。

当然，偶尔也会有聪明人，加丘不得不承认。跟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的怒火多少回有些降温。但仍不够，仍觉得烦躁。

与迪乐曼不同。

相比与人，迪乐曼更像一块冰，一块石头，一种长相漂亮的雕塑，无机质无生命的摆件。

她是独一无二的。

“你一定要和我们作对吗？”他问站在一侧的迪乐曼。

这次的她不同，她站在那里不说话，气氛也吵闹起来，动起来时就像扑腾翅膀的鸟，羽毛摩擦扇动声不绝于耳，让加丘心烦意乱。

“那么，”他冷笑一声，“你也一起下地狱去吧！”

迪乐曼明白里苏特派加丘来的原因。

他算不得单兵作战的优秀选择，相比于其他人，却更容易在迪乐曼的替身范围内发动攻击。除普罗修特外，他更容易无视迪乐曼的能力向她打算保护的人发动攻击。且能在迪乐曼发动攻击时很好的保护自己。

其替身能力——白色相簿，能够使范围内空气温度迅速下降，并凝固空气形成装甲保护自己。

他们曾经一起出任务时，迪乐曼道：“了不起的能力，攻守兼备。”

对方虽然脸上仍有不耐之色，却也比以往缓和：“你也不赖嘛，我明白普罗修特为什么这么看好你了。”

如今对上，迪乐曼开口：“你的装甲的确很坚固，但是……你不该来这里的，加丘。”

“怎么，你已经想到应对我的办法了吗？乌龟也有咬人的一天？”

气温越来越低，迪乐曼瞥一眼半边身子被冻住的布加拉提。在海滨城市，加丘的能力的确会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他必须死。至于你……迪乐曼，你还有五分钟。和我一起离开，或者被我杀死。”

迪乐曼的手微微颤抖。

“你的替身没有攻击能力，而我全身包裹在自己的替身之中，你的那些小玩具无法伤害到我。”

不错，迪乐曼的替身毫无攻击力，甚至力量和速度都是普通的c，放到成绩单里也只是勉强合格，若要进行攻击，对于加丘的替身而言甚至算不上软绵绵的拳头，只能说是一支在太阳下晒化的冰淇淋。

“的确如此。”迪乐曼沉静道，“不管是大哥，或者老大，都说我太过软弱无力。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出，所以才要和大家搭档出门。就像一把枪，自己是没办法射出子弹的，只有和人在一起才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但，有些人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我最近新学了一个词，好像很适合描述我自己的定位。”

她鲜少说这样长的句子，以至于加丘根本不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独特，像空气中的水雾结冰时发出的声音，冰沙相互摩擦时会发出听着就感到凉意的声音。又或许，那并不是她的声音，而是……

霜花自她身边三厘米处不停的盛开又落下，随着她前进的脚步脚下形成厚厚一层冰屑，她并未往布加拉提的方向走，甚至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向着加丘的位置前进。

她是想要投降？或者打算偷袭？加丘皱眉，站在原地望着她。当然，有某个瞬间他也产生了好奇——对方说的那个新学的词汇，会是什么。

“在打游戏的时候，如果全部都是法师或者战士，好像也不可以。”迪乐曼回想起纳兰迦活力满满同她讲述游戏设定时候的对话，眼神中有隐约笑意，加丘捕捉到时有一瞬失语。

“辅助……是这个词吧？”迪乐曼轻声道。“也是人的一种呢。”

“我很喜欢。”

加丘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时，脑袋已经自脖子上掉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沾满冰冷雪霜的脸最终躺在地上，看见站在自己无头身体身后的妹妹头男人。

那，刚刚冻住的是什么？

他想要向那边去看，却被那个妹妹头男人拎起头来——这样悄无声息的逃开，并发动攻击，是他的替身能力吗？

让别人的头掉下来之后还能好好活着也是吗？

加丘听见迪乐曼和那个男人对话，“有冻伤吗？布加拉提先生。”

“还好，真是厉害的能力啊，迪乐曼。”

厉害的能力吗？的确，暗杀小队中的大家都默认迪乐曼的能力十分强大——并非进攻领域，是另一种意义的强大。但是，为什么觉得这句话这样陌生呢？

是因为……大家从来没有对迪乐曼说过这句话吗？

“迪乐曼……”加丘突然开口，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任谁身子和头分开，大约都会是这种惨淡的颜色吧。

“嗯？”

“沉浸在这种无用的温柔之中……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吗？

迪乐曼接过加丘的头，看着布加拉提对加丘的跑车进行搜查、查看信息的模样，勾起唇角。

“错了。”她轻声道。

阳光自云层后透出，落在电线杆上，投射下的阴影如同黑色的蛇。蛇在她的影子中挣扎，她的影子在翻涌，像是夏日的阴云，即将落下一场电闪雷鸣。

“该后悔的，不是我。”

布加拉提将加丘的身体放在跑车上，卡住油门。

这辆跑车的性能的确很好，大约只有三两秒，跑车便从加丘眼中消散了。他眼中最后一抹光也落下，死亡的灰暗笼罩其双眸，迪乐曼松手，对方的生命便如逆方向蒸腾的烟雾，落到地渗入地底。

布加拉提向她走来，“走吧，继续去调查波尔波的尸体。”

“布加拉提先生，”迪乐曼突然开口，“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并且，倘若你继续和我待在一起，还会遇到更糟糕的事情，你……会后悔吗？”

对方有一双如大海一般的眼眸，也有着大海包容一切的胸怀，他闻言先是一愣，后又笑：“你怎么知道，这是你造成的？又怎么知道，这是糟糕的事情？”

“未来是由我们每个人的抉择所决定的，倘若有命运，那也是人自己书写下的痕迹，而非他人的预测。所以，糟糕与否，也该让人自己来决定。”

“现在，我的选择是去找波尔波，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

“那么，你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