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与喧闹中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寻着声音望去，看见多日未见的弟弟。
毫不犹豫的，抛下谢晏朝宋义跑去。
跑近跟前，才发现宋义后面跟着个小尾巴。
“小尾巴”孙瑞雨瞪圆了眼睛、嘴唇微张看着宋暄，又看看宋义：“你……你……你们是？”
宋暄莫名其妙：“我哥啊。”
孙瑞雨蓦地舒了口气：“是哈，你俩都姓宋。”说罢转头看向宋义：“宋大哥，想不到阿暄是你弟弟，咱们真有缘。”
宋义憨笑道：“是挺有缘，高大人说阿暄也在时，差点急死我了。”
“你俩怎么走到一起的？”宋暄不解。
宋义正要说，就被孙瑞雨抢了话头，不过他不介意就是了。
“我听咱房里有个人说你被、有危险，”话一出口就紧急转了弯，那样的事不好在宋暄哥哥面前提起，“我就想去救你，就是……就是才跑出去一会儿就被发现了，我吓得赶紧跑，腿都要给我干废了。”
“忽然一支箭直接直挺挺射过来，我靠，刺破我的衣服钉在树上，我靠你不知道，我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当时就想完了完了，这次真完了，那守卫走到我面前，就要来抓我，千钧一发之际，你哥就像神兵降临，眨眼间，那两人就躺在地上了。”孙瑞雨手舞足蹈讲道。
宋义有些不好意思，对宋暄说：“也没他说的这么夸张。”
宋暄但笑不语。
孙瑞雨噼里啪啦一顿夸奖，赞美之词滔滔不绝，后面越讲越离谱，被宋暄打住后才停了下来。
“哥，”宋暄问：“你们一个营都来了？”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差不多吧，八成人基本都来了。怎么了？”
“遭了！”
宋暄目光一沉。吴建上面的人多半是某位官员，若是消息灵通之人，知晓千机营派人往这个方向来，定会怀疑。
“怎么了？”
宋暄来不及说这么多，只留一句“许是打草惊蛇了”就快步朝谢晏走去。
宋义和孙瑞雨面面相觑。
高柯正在跟谢晏汇报，刚好说完就见着宋暄来了。
“瞧你这是做什么，急匆匆的。”谢晏打趣道。
“侯爷！”
“在呢在呢。”
宋暄：“……”
“我有正事！”宋暄无语：“不是有人提起过吴建上面还有人吗？我仔细想想，敢担这么大风险的人，官职小不了。”
谢晏微笑点头：“没错。”
“但千机营出动了这么多人，难免会惊动那人，说不定这个时候就在销毁证据了。”
高柯倒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挠了挠脑袋：“什么上面有人，啥意思啊？”
谢晏：“这点的确是我疏忽，当时告知高柯时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竟会有官员参与其中。直到见到这座矿场才反应过来，只要利益足够大，哪有什么敢不敢的。”
谢晏冷呵一声，继续道：“不过，这些人已经尽数被擒，这么多张嘴，总一个张闭不住。想知道是谁还不简单么。”
高柯听懂了，这矿场背后还有其他人。听见侯爷的一通分析，适时拍一拍马屁。
“就是，这京城谁不知道咱侯爷就没有审不出来的人，就是死了——。”也能让他开口说话。
话没说完，就遭谢晏冷眼一横。
高柯顿时闭嘴，悻悻缩了缩脖子，冲宋暄使了个眼神。
宋暄会意，在谢晏看过来之前，状似听不懂，无辜地眨了眨眼。
谢晏倒是笑了：“到时候给阿暄见见咱大理寺的作风。”
宋暄乖巧点头。
片刻后，谢晏下令：“留一半人把守这里，仔细盘问这些矿工，是附近的就送回去，不是附近的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其余人把那些守卫押回去，挨个审。那个吴建和阿力，单独关一间，别让人接触。”
“是。”
本来还担心那些矿工去处的宋暄，听完后放下心来。
休息整顿半个时辰后，在天际泛白时，一行人踏上归程。
……
谢晏回侯府整顿了，送孙瑞雨回孙府的事就交给了宋暄和宋义，随便给宋义告了几天假，让两兄弟好好聚一聚。
“儿子！”
“我的心肝儿啊！”
孙父孙母激动得热泪盈眶，扑向孙瑞雨。
“爹，娘，我好想你们呜呜呜呜……”
三人紧紧抱住一团，泪水横流。
尤其是孙瑞雨，受了这些天的苦，才知道自己之前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半晌，孙老爷才擦擦眼泪，像宋暄道谢：“多谢宋大人，我儿才能平安回来。小侯爷呢？怎么没见侯爷？”
宋暄：“小侯爷回侯府了，既然令公子已平安归来，我们就回去了。”
“别呀，用了午膳再走啊，这位是？”
没等宋暄回答，孙瑞雨已经开口：“爹，这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宋大哥，我这小命就呜呼了。而且他还是阿暄的哥哥。”
孙老爷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宋大人，你们救了我们孙家啊，咱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们老两口可怎么办啊！”
孙瑞雨嘴角抽搐：“……有这么夸张吗？”
好说歹说，宋暄和宋义还是没留下来，转道回了青玉巷。
临走时，孙瑞雨还依依不舍要他们来找他玩。
“宋大人！改日，孙某一定请你和小侯爷喝酒！”
＊＊＊
青玉巷，宋家。
宋义卸下甲胄，几口冷水下肚才喟叹一声，提着茶壶放在炉子上。
“哥，在营里可是累着了？先去休息会儿吧。”
宋义摆手，道：“不累，先说说你怎么跑到那里了？刚刚在侯爷面前不好说什么，快起来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说着就提起宋暄，正面看完反面看，没见着伤口血迹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都说了没有。”宋暄嘟囔道。
“好了哥，快给我说说，你在千机营待着如何？没受欺负吧？”恰好水烧热了，宋暄撒了点茶叶在里面，给各自倒了一杯。
宋义笑道：“怎么会，我是高大人亲自领着去的，出了侯府，高大人的意思就是侯爷的意思，哪有人敢来欺负我，都对我客客气气的。倒是在那里听说了侯爷不少事迹，说得最多的就是当年击退突厥那一仗。”
宋暄笑道：“他那一仗当真是打出了名声，保住了镇远侯府的荣耀，所以至今民间都还在奇怪，为何当年那个英勇的少年郎回京后就成了一个终日游手好闲的纨绔。”
“这其间……”宋暄顿了下，唇角一扬，“定有隐秘。”
宋义奇怪：“不过阿暄，我看侯爷对你挺照顾的，怎么看你不太乐意似的？”
宋暄哼了一声：“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谢晏表现出来的这些亲近，他可不认为是对他一见如故，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宋义轻叹，他从小看着他这弟弟长大，用冰雪聪明来形容也不为过，近年来忧心当年叶府的事，一心只想查明真相，身边除了自己连个说话人都没有。现如今自己又去参了军，独留他一人面对京中的豺狼虎豹。
自己又何尝不想知道真相，当年亲眼目睹亲人死去的场景仍旧铭刻于心。
宋暄看见宋义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了，扬起笑脸：“哥，你看你又瞎操心，我有那么脆弱吗？你以为你去千机营就帮不了我了？”
接着道：“那可就错了，千机营能接触到的人不比我少，说不定还能探到意想不到的消息。”
听罢，宋义老成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只有一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睡吧睡吧，明日你还得去大理寺审人。”
“遵命遵命，我的好大哥。”宋暄将宋义推出门。
“你也要保护自己，待会儿吃饭叫我啊。”
＊＊＊
翌日，大理寺。
宋暄到时谢晏已经坐在堂上喝茶了。高柯侍立一旁，堂下站着封元盛。
他错愕了一瞬，随即上前行礼。不是说小侯爷一个月来大理寺的日子五个指头都能数过来，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谢晏眼眸含笑，变回了那个矜贵的侯爷：“来了？坐。”
话音刚落，封元盛就殷勤为拉开了椅子。
宋暄：“……”
他记得封元盛与他是平级，怎么……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凳子他可不敢坐。
宋暄一抬眼就对上封元盛“质朴”的笑脸，瞬间哭笑不得。无奈看向谢晏：“侯爷，这……”
谢晏今日倒是很好说话，帮他解了围：“都坐吧。”
“是。”
不过封元盛很是贴心的将上位让给了宋暄，搞得宋暄很是头疼，也不知道这人抽什么风。
片刻后，谢晏盖上茶盖，放到桌上，问：“昨夜那些人审得怎么样？”
封元盛：“回侯爷，其他的守卫基本上都招了，那里的确是他们私自开辟的一个矿场，雇佣了周围的村民。而且为了防止外人知晓，对村民进行威胁。这些守卫都是外来人口，非京城以及周围人士，这些小喽喽知道的只有这些。”
谢晏听完后没说什么，只问：“单独关押的那两个呢？”
一说这个封元盛就来气：“那两个就是硬茬子，尤其是哪那个吴建！耗了一整晚什么手段都上了，硬是一个字也没说。”
“哦，看来这位骨头很硬嘛。”谢晏眯眼：“宋大人，你怎么看？”
宋暄没想到他会忽然把问题抛给自己，顿了一下后便答：“他现在这么硬撑着，许是还心存幻想，希望有人看在他守口如瓶的份上，来救他。又或是他他知道的东西关系到某些人的利益，他笃定有人会救他。”
谢晏欣慰一笑，还算机灵：“不错。”
“那些矿工的情况如何？”谢晏问封元盛。
宋暄闻言也看向封元盛。
封元盛：“我们先对被殴打了的人带回城里进行了医治，其余来自附近村子里面的人皆已归家，来报案的店家也找到了自己儿子。另一批冶炼的工人不是京城人士，暂时留在矿场。现在矿场已经全面停工，缴获白银四十五箱，计划今日运回大理寺。”
谢晏沉吟片刻，道：“这批白银先不要运回来，暂时留在矿地，派人悄悄盯着。”
“为什么？！”封元盛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小侯爷的命令哪里轮得到他质疑。
“属下失言。”
谢晏没说什么，视线掠过下方有些忐忑的封元盛，只是淡淡开口：“去办吧。”
封元盛擦了擦鬓角的冷汗，如蒙大赦道：“是，属下告退。”
待他走后，谢晏起身，走到宋暄面前，宋暄连忙起身。
这时谢晏才好好打量起面前的人。昨日还像个差点被玷污的良家少……少男，今日就摇身一变为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寺丞。
与封元盛同穿绯红官服，偏偏宋暄就是惹眼些。官帽下是梳得一丝不苟的乌发，衣襟工整洁净，看着就想……弄乱他。
谢晏忽然意味不明一笑。
高柯略有些无语看着自家主子，盯就盯吧，这盯着人家笑出声来算个什么事！这哪里像一个侯爷做出来的事，要他说——悄悄说，跟那登徒子没啥两样。
宋暄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暗自腹诽道，谢狐狸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瞧那一脸坏笑。
片刻后，谢晏道：“走，咱们去会会那个硬茬子。”
＊＊＊
大理寺牢狱。
“侯爷！”
“侯爷！”
侍卫正昏昏欲睡，恍惚间瞧见一片绣着暗纹的墨色衣角，当即一激灵起身行礼，什么瞌睡都没了。
紧接着又看见了跟在身后的高柯和宋暄。
一来就是三个。
两个侍卫有些打颤，不知道刚才被看见了多少。
“没有下次。”谢晏面无表情道。
原本以为会被狠狠罚一顿的两人闻言，劫后余生似的激动道：“多谢侯爷！”
高柯：“行了，准备准备提审吴建。”
“等等。”
高柯：“侯爷？”
“先提审那个阿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