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杨,你英语笔记能借我看一下嘛?”舒保加问。
夏杨从旁边的书箱里抽出一个蓝色笔记本,递过去,舒保加高兴地说:“谢谢夏杨!”
身后坐着年级第一的夏杨,舒保加有恃无恐。上课一走神,漏记了笔记,舒保加也毫不慌张,反正有夏杨呢。
一个学期以来,舒保加已经体会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及“远亲不如近邻”等深刻哲学,怪不得小时候,爷爷总让她跟学习好的同学玩。
离期末考试只剩一周,各科老师都不再讲新课,而是给学生们上起了复习课。三校联考,好像老师们的压力比学生还大。
舒保加看了会儿笔记,有些走神。于是打开笔袋,看着里面的两百块钱。钱没有给郑乔,也没有给希羽,更不敢交来做班会费,就这样静静地待在她的笔袋里,前途未卜。舒保加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心理上很疲惫。
“夏杨的笔记本给我抄一下。”梁允把笔记本抽走,一下子把舒保加从烦恼中惊醒。
“哎,梁允,你说我这两百块钱怎么办?”舒保加拍拍笔袋。
“还在?”
“怎么不在?”
“别问我,你好烦。”
舒保加很想把梁允暴揍一顿,恶狠狠地对他瞪了瞪眼。想来想去,不敢对沈希羽说谎,还是还给郑乔吧。下课铃响,看到沈希羽从二班前面经过,舒保加赶紧趴在桌面上假装睡觉,生怕跟沈希羽发生眼神接触。趴了一会儿,估计沈希羽已经走过去了,舒保加站起来,满心不情愿地挪向七班。
郑乔刚好从七班后门走出来,拄着拐杖,身后跟着几个男生。舒保加硬着头皮走上去,把两百块钱伸到郑乔前面,又不好意思当着一群男生的面说出沈希羽的名字,只好飞快说:“XY给你的!”
“什么?”郑乔好像完全没有理解。
“巧克力。你自己想吧。”舒保加说完就跑掉了。不忘回头看一眼,那些男生围着郑乔,郑乔低头看着那两百块,那副随意轻松的样子不见了。
我是不是应该听他们仨的,别把钱给郑乔啊,舒保加想。
尤其是他的腿还瘸着呢,看起来就更可怜了。
不过,总算可以跟沈希羽交代了。舒保加还是松了口气。
但是,让舒保加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还没有翻篇。
郑乔攥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沈希羽的电话一直存在他的手机,可是从来没有打扰过她。最后,他下定决心,发了一条短信:“为什么要给我钱?”他希望她能回复一下,说不定,还能跟她聊下去。
沈希羽没有回复。他等了一天。
第二天,沈希羽和舒保加从宿舍楼下来,一走出门口,就看到拄着拐杖的郑乔站在外面。看到她们,马上露出如阳光般和煦的笑,不过却冷得嘴唇都干裂了。舒保加看郑乔,没有穿外套,但是一头自然卷的浓密头发,看起来也有一点保暖的效果。
舒保加跟郑乔招了招手,但是沈希羽却收起笑容,目不斜视,故意不去看郑乔,冷得像一块冰。她加快了脚步,舒保加也跟上。郑乔在后面费力地走。
舒保加拉拉沈希羽的衣服:“他脚受伤了。”
沈希羽低声说:“所以我们要走快点。”
舒保加回头看郑乔,离得越来越远了。舒保加觉得,沈希羽又成了初中那个,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山美人。舒保加问过吴淼,韧带撕裂严不严重。吴淼说,如果伤得严重,可能以后都打不了篮球了。
吴淼还说,还好姓郑的伤得不是很严重。梁允也说,不然很可惜。舒保加也跟着说,是哦,不然就很可惜。
所以,舒保加忍不住一直回想,希羽拉着她越走越快,让郑乔在她们身后蹒跚地走着的样子。舒保加觉得这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舒保加想不明白的事情,喜欢悄悄问吴淼,吴淼只是简单地说一句:“可能这不是你朋友想要的吧。”可是舒保加觉得,郑乔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起码在那天早上,听他要讲些什么,也不会少块肉。
吴淼劝她少替别人操心:“少块肉算什么,人啊,还有比少块肉更不能接受的事情。”
“你是说,跟人家说句话比少块肉还要可怕啊?”明知他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舒保加只好跟他抬杠,逼他把话说清楚。
“我是说,不是那个姓郑的不好,只是他给的东西不是你朋友想要的。”
“那希羽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啊。”
周四,离期末考试还有三天。四人小组进入了截然不同的状态。夏杨看起了错题本,而且就像看小说一样,看得津津有味。吴淼开始背诵文言文和古诗,这属于他最容易忘的东西,所以每次都在语文考试前才会开始记忆,不过,也跟他研究奥数一样认真。舒保加一做完作业,就进入听天由命阶段。晚自习的时候,不停地撕稿纸,发出奇怪的声音,下自习的时候,给三人看她做了一节课的成果:一个签筒。材料是一个卷纸芯加上稿纸,里面再放上十几根纸签。
“你们看我抛到什么!”舒保加得意地说。说完抖着签筒,出来了一根,宝贝似的拿起来,又让梁允也来抛。
梁允骂她:“你一节课就在做这个?你都要去普通班了你知不知道?”
舒保加理直气壮:“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做这个。我在预测我会去哪一个班。”说完,打开她的纸签,里面写着数字 “11”。
“哎呀,看来我会去11班!”
梁允的白眼翻上了天。跟舒保加做同桌,实在是一件耗费精力和耐力的事情。吴淼看了一眼舒保加的签筒,皱了下眉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回去洗澡了,困死了。”他催促夏杨和吴淼。
“再等我一下。”吴淼说。这时毛宇文从一班过来,从梁允旁边拉了张凳子坐下。“我很快。”吴淼说,“最后一道题。”
梁允掏出手机,和毛宇文看起体育新闻来。每次他拿出手机来,舒保加都爱凑上来一起看。不过今天,舒保加专注地玩着抽签。看了一会儿,班里的同学也陆陆续续走了,这时候,梁允突然说了一声“我去”,举着手机对他们说:“外国语有人打架。”
“什么?”舒保加把她的上上签一扔,头凑上去,“哪里打架?”
“外国语,高中部。”
“哪里看到的?”
“初中同学的群。”
吴淼也把毛宇文的头推开,把头伸上来,八卦地盯着梁允的手机屏幕。梁允的重要性在此时达到了巅峰。
视频应该是在女厕所里用手机拍的,四五个女生围着一个人,把对方逼到墙边,她们穿着外国语标志性的衬衫制服。摄像头刻意对准了那个倚墙站着的女生,其他人只能拍到背影,那个女生用凌厉的眼神看了一眼摄像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剩下的女生中为首的是一个长卷发束成马尾的,她对倚墙站着的那个说:“李唯说他喜欢你,你知道吗?”倚墙的那个更不耐烦了,双手抱在胸前,说:“这关我什么事。我跟他又不熟!”“你是不是偷偷找过他!”“你自己管好自己吧!”倚墙女生想推开其他人往外走。长卷发突然掰过她的肩膀,打了她一巴掌,“你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吗?”被打的那位一下子懵了,仿佛没料到对方会动手,她回过神来,更狠地打了长卷发一巴掌,“我管你家里干什么的!”。在一片尖叫和混乱中,她越过面前的几个人,伸出手来一掌把正在录影的手机给打掉了。画面最后晃动几下,视频结束了。
“哇哦——”他们几个同时惊叹着,脸上挂着神秘而满足的笑。“夏杨。”梁允用诡异的眼神看他,“很劲爆哟,你不来看?”
夏杨淡定地看着他,摇摇头。八卦从四人小组这里传开之后,很快,班里其他人也都围着班长李晨的手机在看,不时发出各种惊叹声——“太刺激了”“精彩啊”“太强了”“发给我”……
“这……这个……”关渝的声音颤抖着,“那不是秦伽陆吗!我没看错吧?”
“什么?哪个?那个吗?那个中考状元?”
期末联考终于来了。舒保加临时抱佛脚,早早地来到了班里,边啃肉包子边背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吴淼考试当天从来不复习,他和夏杨梁允慢悠悠地走进教室,把一盒鲜奶扔到舒保加桌上,“舒保加,请你喝。”舒保加把牛奶扔回去:“不喝。考试喝牛奶容易拉肚子。”吴淼问梁允和夏杨:“你们谁还要再喝一个?”
“你自己喝吧。”
“浪费。”吴淼打开包装,一口气喝了。
“同学们检查一下自己的课桌还有没有东西。”李晨说,“课桌也不要弄乱了。我们的劳动委员昨晚摆了好久。”
这时候,顾老师也来到班里,嘱咐了同学们几句。
时间差不多了,舒保加信心十足地背起书包。吴淼在后面拉了拉她的书包提手,“加油哦!”舒保加点点头,朝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去了自己的考场。一看门口的座位表,发现郑乔也在这个考场,果然看到他拄着拐杖来了,舒保加盯着他脚上的石膏,小腿和脚掌都裹起来了,不禁陷入沉思:脚在里面闷了这么久,不会很臭吗?
郑乔跟她打招呼,笑得很温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舒保加赶紧向他招手。
语文考试一切顺利,舒保加自我感觉也十分良好,阅读做得比前几次大考更“有感觉”,写作时也文思泉涌,写得“一发不可收拾”,把试卷底部的白色部分都写满了。交卷时,舒保加想,搞不好我这次大考能考到年级前八十。考完语文出来,碰到夏杨和梁允在男厕所前站着,梁允说,吴淼喝了两瓶奶,果然中招,考语文的时候去了两次厕所,一交卷又进去了,可把舒保加笑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