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后没多久，夏允清的生日到了。
早晨吃过早晨后，他和曲芸一起准备出门，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曲芸拿上包，走过来对他说了声生日快乐，然后在推门出去前提醒他别忘了今晚的家庭聚餐。他在上学路上收到了夏亦凯发来的微信，内容简短，只有一句“儿子，生日快乐”，然后就是银行卡的到账通知。他看着手机，无声叹了口气。
自己每年的生日好像都是这样过来的，每年都是差不多的祝福和差不多的庆祝程序。
这一切就仿佛是设置好的固定程序，充满了虚假而又显得冷冰冰。每年的生日聚餐就是一次充满批判和教育的聚会，令人无比厌烦。
本就兴致不高，想到这些心里更是有些烦闷，他站在玄关处回复了一句“谢谢爸”，然后便推门出去，坐上家里的车往学校去。
已经快要十一月中旬，明明是秋日，早晨的微风却也带着些许寒意，刮在人脸上也显得有些锋利了。
夏允清边往学校走着，边想着今晚的聚餐该怎么快点脱身回去，他实在是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是的烦人教导和批判。
他有时候很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在生意场上身经百战也见过世间百态的人，可在某些时候的思想却是那样根深蒂固的封建。
年年的生日都是如此，夏允清真的厌烦得很。
本想着自己今年的生日也许也同以往一样就那么过去了，最多也只是能收到沈然的礼物而已。
但直到他走进教室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来得早，教室里人不多，沈然此刻正站在他座位跟前和许赫生聊天，许赫生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他，然后轻轻拍了沈然一下，沈然回头，微微挑眉看他。
等他走近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米白色的小盒子递给他。
夏允清静静看了两秒那个礼物盒，然后说了句谢谢才接了过来，嘴角也挂起浅浅的微笑。
他轻轻打开礼物盒，小小的盒子里装着一块石英手表，表盘是简单的白色，银色的指针在上面转动，提醒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深蓝色的表带是皮质的，简洁的配色很符合夏允清的风格。
“时间我已经找人调好了，你可以直接戴。”
沈然指着那块表告诉他，然后停顿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生日快乐，夏允清。”
夏允清的视线从手表上移开，抬头看着沈然，淡淡的神情里带了些愉悦。
“谢谢。”
从小到大，从初中到高中，他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日唯一的变化就是有了沈然的出现，每年亲戚和父母送的高价礼物里也多了沈然那一份虽然不贵但却最合心意的礼物。
“你今年会多两份礼物哦。”沈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告诉他。
“什么？”夏允清闻言，轻轻挑眉，有些不解。
下一秒，沈然迎着他不解的目光又递过来一个深色的盒子，
“这个是左渊给你买的礼物，好像是香薰。”沈然声音有些淡淡的。
夏允清看了一眼沈然，伸手接过那个盒子：“替我说声谢谢吧。”
“诶呀，我不至于的，你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己说。”沈然轻轻撞了他一下。“我先走了，马上上课了。”
夏允清点点头，看着沈然往教室外走，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外。他将两个礼物盒收进书包里，然后坐了下来。
坐下没多久，他刚把书拿出来就感受到了一道热烈的视线——
来自从他进教室后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许赫生。
夏允清偏过头，迎着视线看过去，却见身旁的人已经迅速撇过头去，假装在看着窗外的风景。他看着身旁的人有些微红的耳尖，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有些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像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其实不然的小猫。
他见状便没再看自己的同桌，轻轻撇过头，嘴角的笑意却没减半分。
离上课只有几分钟的时候，夏允清感受到旁边的人轻轻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还没等他做出回应，一个带着温热体温的小猫玩偶就被塞进了自己手里。
他拿着小猫玩偶细细端详。这个玩偶并不太精致，仔细地看还能看见一些比较细小的线头，应该是被修剪过的，却还是因为实在无法剪得更短所以留下了痕迹。里面的棉花软软的，小猫的脸上的表情是简笔画的样式，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很可爱，外面的毛也是软乎乎的，摸起来很舒服。
“生日快乐，夏允清。”身旁的人声音有些小，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他的耳朵。
“嗯，谢谢。”夏允清轻轻地捏着小猫玩偶，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盯着许赫生那双在此刻含着些害羞的桃花眼。盯得那双眼睛的主人把头撇了过去。
真的是很棒的礼物。
这个礼物是许赫生在知道夏允清的生日以后第一时间买的，其实他很早就把这个小猫玩偶放进了购物车里，在他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夏允清。说不上来哪里适合，但他就是觉得这个小布偶似乎和夏允清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之处。
拿到快递后许赫生就开始着手制作了，他一点一点缝，然后一点一点修改，结果做完以后发现怎么看都不满意，总怕人不喜欢。多次思想挣扎后，决定自己收藏起来，然后忽地发现距离夏允清的生日已经没多少时间，只得放弃了自己收藏并重新买礼物的想法。
到了送礼物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依旧对这个礼物不太满意。心里莫名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再买一个礼物。
他和沈然在夏允清来之前也聊到这件事，虽然沈然综合之前夏允清收到礼物的反应给他打了不少定心剂，可看见沈然的礼物以后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手。但在第二次悄悄盯着夏允清被发现以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纠结下去了，于是直接就把礼物塞了过去。
其实他也想不明白这种心情是怎么回事，因为以前送左渊礼物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过。
虽然送左渊礼物送的也不算多，可挑选礼物和送礼物时却是从来没有过这种负担和多余的想法。
那是为什么呢？
许赫生朋友不算少，他送礼物之前总会不着痕迹地在和对方的相处中暗暗了解对方的喜好，这样就能给对方一个好的收礼体验，让对方感到愉悦，也能让关系在送礼物之后更好一些。
但对夏允清，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平时的相处片段，发现似乎并没有了解到那一个部分。无奈，他只能凭感觉挑选了自己认为适合的礼物并送出去。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才担心对方不喜欢吧。
直到身旁的人接过了礼物，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现在礼物都送出去了，而且对方好像也挺喜欢的...吧。许赫生想着，悄悄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夏允清此刻正在静静地盯着小猫的脸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小猫。盯着看了一会，他又悄悄收回视线，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脑袋，阻止自己再去思考这些。
正好老师进了教室，他便强迫自己慢慢把精力放在课堂上，把这些奇怪的想法挤出了脑海。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沈然兴冲冲地拉着左渊来找夏许两人商量晚餐的事宜。另外三人在旁边商量着，许赫生坐在座位上边刷题边默默地听着。
原本沈然准备在餐厅订包厢给夏允清过生日，可却被夏允清拒绝。
“抱歉沈然，今年还是和之前一样有家庭聚餐，我放学后就得赶紧回去了。”夏允清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书包。
沈然闻言皱起了眉，他知道夏允清不喜欢这种场合，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
“允清你怎么不拒绝一下啊，你不是很讨厌这个生日聚餐吗，年年都是一样的聚餐，就和走程序一样无聊...”他扶额。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可否认，曲芸和夏亦凯确实是爱儿子的，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家庭氛围看起来温馨又和睦，夏家在有些方面确实很开明，却也同样在某些方面十分死板。沈然作为夏允清不可多得的几年好友，对他家的情况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夏父夏母作为生意人，虽然有爱，但某些方面的掌控欲也会比较强，所以总是无法脱离那些死板又有些传统的规矩。但至少，他们对夏允清的日常管理相对来说已经很放松了。夏允清似乎也从小习惯了，心里就是有不满也不会说什么。
“对啊...家庭聚餐应该很无聊吧...”左渊在一旁应着，有些同情的样子。
“没事，习惯了。”夏允清面上没什么表情，收拾好东西，拿上了书包。
感受到肩膀被人拍了下，一直在默默听着的许赫生抬起头，和夏允清对上了视线。
他忽地觉得那黑沉的眸子里除了平日里的冷淡，还有一丝难过。
“我今天得早点走，没法陪你一起自习。”
“现在天黑得早，早点回家吧。”
夏允清声音依旧淡漠，却带着些不易觉察的温柔。
许赫生依旧看着他的眼眸，有些怔愣地应：“...好。”
夏允清把凳子摆好，又朝旁边两人挥挥手：“先走了。”
最后是剩下的三个人一起离开了学校。
沈然看上去心情不佳，就连左渊找他搭话都有些兴致缺缺。
“夏允清的生日，每年都是生日聚餐吗？”许赫生想到那番对话，还是问了一句。
“嗯，每年都是。”
无一例外。
许赫生听见这个回答，心里多了些郁闷，没再问什么。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到了家，付晴还没回来，他给自己热了碗馄饨，吃过热乎乎的馄饨，他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他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个时间。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
许赫生看了一遍物理错题集，又拿起手机看时间。他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有些等不及，他定了个闹钟，强迫自己静下心继续看错题集。
另一边，夏允清正应付着亲戚们的繁琐祝福，比起以往，他微微有些不耐烦。
虽然不太清楚原因，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和朋友一起过生日。
他刚向一个平时来往不算多的亲戚道过谢，此刻正看着摆在餐桌中央的蛋糕发呆。
发了会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聚餐结束还有好一会。
夏允清看着曲芸在和亲戚们夸赞他的懂事和好成绩，无端觉得有些烦闷，小声向曲芸说了声后，他便独自一人走到包厢外透气。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
“？”
这个时间谁会给他打电话。
看着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许赫生”三个字，他烦闷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些，随即接起。
“怎么了？”他压低了点声音。
许赫生带着耳机，此刻他感觉夏允清的嗓音像带了电，比平日里稍稍低沉些的嗓音顺着电流传了过来，有些失真。
“没什么，你这会结束聚餐了吗？”他平复了几秒，开口。
“还没，”夏允清此刻有些懒散地靠在墙上，“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许赫生在电话另一头抱着吉他，斟酌了几秒，然后说道：“我想给你唱生日歌。”
“伴着我的吉他声。”
夏允清莫名觉得许赫生这两句话说的很轻，不知道是语气轻还是什么，比他平时说话都要轻。就连声音都软几分。听着他的声音，竟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生许赫生在准备弹奏。
然后，夏允清听见了许赫生好听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许赫生的声音轻轻的，很好听。夏允清的思绪却没法集中，已经听不清他在唱什么。于是他点开了电话录音。
听着听着，他才想起自己好像并不喜欢生日歌。也许是因为年复一年的家庭聚餐，他心里对生日歌有些排斥，此刻也想到了刚刚饭桌上大家唱的生日歌，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强迫着自己将这个事情赶出脑海。然后想到了许赫生早上给他那个小布偶时的神情，还有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好可爱。
他无端地想知道许赫生现在的神情，思考着他此刻会不会也像早上一样红着耳尖。
待夏允清回神，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