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前进了多久，苏皎的眼中只有面前的层层黑影。
虫群十分密集，苏皎能听见它们的口器不断张开悉悉索索的声音，能闻到武器装甲与虫子摩擦产生的腐蚀气息，更能看见……距离他几千米的地方，被重重黑影不着痕迹包裹着的——一双猩红双眼。
明明与周围的虫子眼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苏皎冥冥之中就是有种感觉，这些虫子全听命于它。
在苏皎逐渐靠近的过程，它似乎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翅膀无声地加速抖动几次。
很快苏皎就感受到周围虫子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所有的虫子加速抖动翅膀，像是一张黑色的网将苏皎的机甲包裹其中。
面前的显示器一片漆黑，最后一缕光很快被虫影吞噬。
透过缝隙的最后一眼，苏皎看到那只母虫似乎对着他嘶嘶地说了什么，就见它复眼中红光一闪，紧接着机甲舱内红光如同警笛般骤起，又急又尖的声音充斥在苏皎耳中：“高级任务失败！高级任务失败！”
下一秒，苏皎便被弹出了模拟舱。
大脑一片空白，他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从模拟舱中坐起，手掌脱力到按不动手边的紧急脱离按钮，指尖从按钮上划过。
就在他以为要被困住的时候，护罩突然从外部打开，苏皎迎上了唐律的眼神，或惊疑不定或怔仲或恍然，或许还有很多他根本看不懂的情绪。
苏皎刚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喉间一阵腥甜，接着就见唐律脸上居然难得的露出几分慌张。
他动动手指，想接住下巴上流动的液体，下一瞬，苏皎失去了意识。
“怎么突然…受伤，像是被……攻击了大脑”
“…薄弱，需要修养，你帮我……”
“…到底是谁？你是不是…知道……？”
“等我查清楚……不要告诉…三……”
……
模模糊糊的字句不断进入脑海中。
是谁，一直在说话？
好吵……
苏皎动了动干涩的喉咙，睫羽不断颤动，眼睛尚未张开，沙哑的声音便率先传出：“……闭嘴。”
很快身边就真的安静下来，苏皎皱起的眉头微微和缓，以为不会再有事能打扰自己睡觉了，即将昏睡过去时，他仿佛感受到身旁的床榻塌陷下一块，一只冰凉的手轻柔地托住他的侧脸。
苏皎浑身发热焦躁的感觉在这阵凉意下淡去，动了动身体，想朝源头再进一步，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进入鼻尖，一道身影似乎贴近了自己，在感受到被这股气息包裹住之后，苏皎喟叹一声。
随即舒服地再度沉睡。
苏皎房间。
唐律躺在苏皎旁边，看着不断往自己怀里耸动睡熟的苏皎，血红眼眸渐深，将他凌乱的长发拢了一下朝后面放去。
直到露出他完美的正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环抱着苏皎的手臂逐渐收拢，却又不敢使劲，要是有人站在旁边，定能从他动作中感受出很明显的怜惜，像是怕弄伤怀中的宝物。
终于，好似克制不住一般，唐律将额头与苏皎的贴在一起，看着眼前苏皎近在咫尺的惨白到近乎透明的神色，他轻声道：“是你吗？”
苏皎又做了个梦。
梦中他躺在一张冰凉透骨的床上，一道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跟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到最后他都听烦了，想要寻觅说话的声音从哪里传来，谁料刚转动眼睛，就看见一团臃肿肥大的东西在他枕边。
软趴趴的像是毛毛虫。
它似乎感受到了苏皎的目光，微微蠕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双苍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与苏皎对上，一瞬间，苏皎被吓得瞳孔放大，下意识地朝旁边滚动。
就在他以为即将摔下床时，身体却被一只手接住。
天光乍亮，梦醒了。
苏皎睁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正阖眼沉睡的唐律呆了一下，他还能感受到唐律的手如同铁钳般紧紧地桎梏着他，只要他微微一动，唐律的手就会收紧一分。
有几个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根本就是在装睡。
眼看着应该暂时是动不了了，苏皎干脆放弃挣扎，目光落在唐律眉眼间，开始发呆。
他很少这么近距离看过唐律，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拳距离，近到连他身上的浅淡香气都被很清晰地送进鼻尖。
完美立体的五官没有一丝瑕疵，睡觉时眉眼间的锋利神色渐消，变得柔和，连带着头顶的金发都透着一股太阳般的温暖……
从眉锋一路往下，苏皎视线落到他淡红色的唇瓣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点心虚，刚想挪开视线，一道似乎带笑的声音如同惊雷般落在他的耳边。
“怎么看得这么专注？”
苏皎如同雷劈一般的表情成功地取悦了唐律，他将一只手抬起放在苏皎的额头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苏皎居然能感受到一股隐隐约约的力量好像在透过额头进入身体，像是在探寻什么，苏皎下意识地迅速将他的手打下去，语气不善道：“你在做什么？”
结果就看见对方眉宇间的讶异，随即唐律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举手做投降状，语气温和：“只是检查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危害，不用担心。”
见唐律神色间无一丝异状，苏皎突然觉得好像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他抿了抿唇，道：“我能感受到一些东西……是什么？”
唐律看着苏皎的眼睛里尽是专注，闻言耐心解释：“血族秘术，能够通过血液检测你身体情况。你想学吗？”
秘术？苏皎眨了眨眼，长长的睫羽如同蝴蝶般在唐律眼前颤动。
苏皎点点头：“想。血族的秘术……很多吗？”
“自然。”唐律微笑：“两千年前的秘术更多，现在有些已经失传了。”
“比如？”苏皎好奇地微微仰头，眼睛对上唐律的，眸中还带着细碎的光。
唐律回想：“大多都是些歪门邪道，据说二代亲王塞斯知道很多，他沉睡前最喜欢研究这些。”
苏皎还记得以前唐律跟自己提起过塞斯这个人，再次听到忍不住好奇：“这个塞斯，不是跟该隐关系很亲密吗？他为什么不醒着找该隐，而是选择沉睡呢？”
唐律听到他话语中毫无尊敬的情感也不显意外，只道：“他是由该隐抚养长大的，两人之间存在的联系相比其他的二代血族只会更加紧密。该隐回归的时候他很大概率会提前知晓。”
苏皎：“很大概率？这事还会存在意外吗？”
唐律笑了笑，眼睛里居然闪烁着苏皎看不懂的得意：“当然，万事均有可能。”
苏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搞不懂唐律在卖什么关子，将半张脸埋进被窝中，腿无意识地在被子里晃了晃。
然后——突然他感觉碰到了什么，意识到是什么东西的苏皎僵硬地抬头与唐律的眼神撞上，这次投降的人变成了他：“我不是故意的！等等……”
苏皎后知后觉地兴师问罪，大声斥责：“你干嘛躺在我床上！”
两人起床后并肩站在卫生间，苏皎将自己的脸草草洗过，透过镜子还能看清自己通红的脸颊，回想到刚才的对话。
唐律：“你昏迷后，我本想将你带到医务室，没想到某人路上一直在我脖子上蹭来蹭去，无法，我只能将他先带回寝室了。”
苏皎绝对不会承认某人是自己，结巴道：“那这跟咱们躺……躺一起睡觉有什么关系？”
唐律语气不急不徐：“训练室刺激了你的脑域，你已经步入成长期了。回来之后你的牙齿就咬破了我的脖子，我可是差点被你吸干血。还没跟你讨债，你倒是先兴师问罪上了。”
苏皎：“……”
唐律：“光喝还不满足，还要一直拉着我的袖子不放，我也只好跟着一起请假了。”
最后他还将苏皎扯破的衣袖举起来放到苏皎眼前，好像是在展示罪证。
苏皎悄悄攥紧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多出来的一块布料，试图掩饰，然而说话已经有些底气不足：“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唐律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我会说谎？”
苏皎不敢跟他对上眼睛，半晌，想起转移话题：“你刚刚说你请了假？我躺了很久吗？”
“哦，一个星期。”唐律淡定道。
“多……多少——！”苏皎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接着就是现在这一幕。
苏皎再次抬起手，想再用毛巾搓脸，突然手被抓住，已经洗漱完的唐律站在他身边，侧身垂眸看向他：“需要我再帮你洗一次脸吗？”
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第五遍洗脸的苏皎讪讪地将毛巾放下，顺嘴嘟囔一句：“你连这都关注呢。”
唐律目光在苏皎微红的脸颊停留几秒，随即收回视线：“你确定要这么快回去训练吗，不要再修养一会儿？”
苏皎正拿起光脑看时间，闻言头也不抬：“不是，凯……陛下找我，我得先去他那里一趟。倒是你……”苏皎抬眼看他一眼：“你身为教官怎么可以玩忽职守？”
唐律将制服的扣子扣到顶，云淡风轻道：“我让玛门去帮我盯着了。”
苏皎“哦”了一声，刚要出门，突然听见后面又传来唐律似是提醒的声音。
“凯撒不知道我和你住一起，是否要告诉他决定权在你，但我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他比较好。你觉得呢？”
苏皎猛地回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