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玛需要一个解释。
亚克托需要一个解释。
学院也需要一个解释。
……
哦,还有露琳那边,她肯定也会过问的。
苏子述醒来的时候,八点的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上,晃得人眼晕。
这里是他在学院城的房子,小储物间……现在是西格玛的卧室。
做出这个判断后,苏子述把头偏向床边。
西格玛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兰恩伯格睁开双眼。
几秒钟的相顾无言之后,西格玛递上一杯水。兰恩伯格则伸手,把自己额头上的湿毛巾取了下来。
一切都心照不宣,仿佛发生过许多次,但终究有些什么再也不一样了。
苏子述坐起来,用水洗干净口中的血腥味,他卷起舌头,疼的皱了下眉,又低下头,发现染血的领巾已经被取下了。
既然房间里只有西格玛,那也无需避讳什么,苏子述解开自己的领口扣子,旁若无人的仔细观察起胸口的元素核。
舰炮使用过后需要维护,这是常识。
军用法术的消耗和常规法术不是一个级别的,何况是这种攻城级别的法术……对于大多数的元素法师而言,这种法术一个差池就会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哪怕是他,也得过载元素核,擦着极限边缘才能连续搞出来……这种行为放随军法师里也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需要进行仪式了,等不及回彩虹城,最好在学院就干。
苏子述评估完毕,把领口重新拉上。
没什么可怕的,他现在已经可以熟练的自行完成一切了。他不会再指尖发抖,不会再尖叫出声,不会再恶心反胃。
“这是什么?”
苏子述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询问起来。
他反应了一秒多,才意识到,这句话是西格玛询问的。
他的友人坐在床边,不再主动回避他的“秘密”,只是投来稳固坚定的视线。
苏子述张开口,抽痛的舌头向自己的主人发出警告,于是他重新闭上嘴,目光转向被摘下放在枕头边上的幻音术挂坠。
“这是一个元素核,法杖上面的那种玩意儿。”他激活挂坠,又用指尖在胸口比划了一下,“我,其实不是你这样的天生施法者。”
幻音术造成的声音没有太多语气,而兰恩的解释超越了西格玛的所有想象。
但无论兰恩说什么,西格玛都不会再惊讶了。这种情绪用在兰恩伯格身上就是浪费,这家伙贯行非常人之举。
“是五公主殿下让你过来的吗?”
西格玛完全没管那个挂坠,只是盯住兰恩伯格的双眸。这对眼瞳曾在昨晚闪过妖异的紫,而今却又如水银湖泊般宁静。
告诉我。兰恩伯格,告诉我。
如果这一切不出自你手,如果这并非你的本愿……又是谁?安排了这一切?
西格玛的神色异常平静,他早已再三权衡过利弊,最后却还是选择遵从本心。
如果……有人敢于逼迫兰恩在冬日的冷风中燃尽自我。
那他不介意为了面前此人,挥刀斩向王冠。
“不,露琳没叫我过来。”苏子述觉察到西格玛的神色不太对劲,于是他主动笑了笑,试图让气氛放松一点,“只是她突然在信中提到了你们……你们究竟是怎么面见公主的?”
然而西格玛没有笑,他只是继续望着兰恩,直到床上的人有些尴尬起来,才慢慢悠悠的开口。
直接点明了兰恩未能说出口的心思。
“你不想让我们卷入王室的问题中。”
西格玛是优秀的盗贼,天生的斥候。
亚克托是杰出的战士,命定的领袖。
而这两者面对露琳,都太单薄了。
至于兰恩伯格,他在继承人战争中陷得太深,才能又过分突出,哪怕在王室眼中也太引人注目了。
对于他这些尚在局外的朋友,最好的保护,就是只字不提,查无此人。
这逻辑并不复杂,但被西格玛直白指出的时候,还是令苏子述感到一种微妙的难堪。
他记得上一次和西格玛的争吵,就起自于……他想“庇护”西格玛。
“我没有怪你。”
西格玛语气平静,却牢牢盯死了友人的那双有些闪躲的灰色眸子。因此,他也捕获了对方表情中,克制不住的茫然。
“无论是昨晚的事情,还是更早的事情。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们,因为我也一样。”
我也想保护别人……老姐,亚克托和达芙妮,邻居和朋友,街道里千千万万的市民,学院中的老师同学,以及你。
以及你。
所以,当你毫不掩饰自己就是“紫色屠夫”的时候,当你“天火焚城”后流着血的辩解……我会愤怒,如同你知道我被贵族抓入地牢时一般生气。
——————
苏子述在放空自己。
他任由自己的笑容跌落为一片茫然,任由自己的瞳孔失去聚焦。
在几秒的僵直后,他放开对幻音术挂坠的控制,同时任由自己滑倒回西格玛的枕头上。
不对,是哪里出错了?
西格玛他……他ooc了。
为什么……这个傲娇怎么可能像亚克托一样的突然打直球?是我介入太多了吗?仅仅德尔塔的存在还不足以让西格玛成为西格玛吗?
原著里直到这时候两人还没什么交际,只是都认识亚克托……是我不该和西格玛走太近?我影响他了?
“你……”苏子述张开嘴,随后舌头一痛,让他匆匆吞回了后面的发音……或许他本来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总是得说些什么的,西格玛还盯着自己呢。
“我……”
口中再次蔓延开一点腥咸的味道。
苏子述放弃了,他闭上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长叹,在幽怨的瞪了西格玛一眼后,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
这副缴械投降的样子反而让西格玛有点无从下手了,他看着面前一副完全摆烂模样的兰恩伯格,总不能把这个法师丢出门去。
几分钟的沉默后,西格玛开始怀疑兰恩伯格是不是又睡着了,于是他再次开口。
“达芙妮要做饭了,你中午吃什么?”
床上躺尸的青年依旧闭着眼睛,但他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示意: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