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屋顶已经没有了,剩一面墙,上面装了两扇木质窗户。有些房屋没有塌,但是看的出来,这里大部分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在快速城市化的进程的背景下,人们纷纷进城,改变角色。而农村人口大幅减少,留守在农村的人员已经不多了,跟之前金溪县情况差不多,很多行政村被撤并,小学校被撤销或被整合,农村留下大量空置的房屋。我们下车步行,隐约能看到一条泥土的印记向前延伸,能辨认出这是一条泥土路,由于长期没有人车走,小路上长满了野草,很快就要被草完全覆盖,看不出路的模样了。
我们来到嫌疑人的家中,嫌疑人和奶奶都在,这是一栋农村平常的房屋,平房,单层建筑,砖木结构,青砖墙面,用的石灰合成材料粘合,留着白线条,很古朴,大门是传统的石头做的门槛,跨过门槛,进入屋内,能感觉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房子有些年头了,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堂屋内摆了一张八仙桌,四张条凳,另外有几把竹制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地面是泥土的,夯实压平,有些泥土干燥以后特有的裂纹,有几处不平的小坑。堂屋内光线较差,感觉很阴凉,能看到几处滴水形成的小坑,这是瓦屋顶,年久失修留下特有的痕迹,小时候我家里也有。家中没有了劳动力,没有人能检修屋顶。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在逃嫌疑人的家:家徒四壁。我看了一下房间,一张旧式木床已经挂上了蚊帐,一张桌子,木桌面可以看到木头的横纹,还有两个老式的木制衣柜,桐油漆面已经发黑。再无他物。
在逃嫌疑人看上去,很年轻,眼睛里都是渴望,脸看上去有些圆,脸色发白,走进仔细一看,他全身是浮肿的,脚上穿着拖鞋,没袜子,两只脚已经肿了,我的医学常识告诉我,这是内脏衰竭的一个表征,我不是医生,不知道他还能存活多久。他努力的朝我们微笑,拖动这自己的身体,招呼我们坐下,因为知道我们要来,老奶奶特意烧了开水,用碗端给我们,我端着这碗开水,感觉非常沉重,我喝了一口,一股熟悉的柴火的味道,这是柴火烧开的井水。
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所有的疑问的答案都在眼前。我们将嫌疑人带上车,带到派出所,按照投案自首的程序,给在逃嫌疑人制作了询问笔录,并拍照,提取指纹,同时将所有的材料传回老家,开始办理监视居住手续,到下午下班时,所有的手续办好。在逃嫌疑人留在派出所,由其亲戚送回家,这件事后来我也不是我继续办理,不知道后事如何,也没去打听。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他们居住的那个村子,还有没有人,外面的稻田是否还是一副风景画。办完了这起案件,我们没有片刻的停留,直奔去下一个站,东乡。
第三站:抚州东乡县
从临川区去东乡县,只需一个小时路程,我们赶到时已经天黑,晚餐是在快到县城的路边一家餐厅吃的羊肉。吃完后到县城,找了家酒店入住。房间还不错,洗完澡我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情,让我有些失眠。我脑海里是有关小时候的记忆,这里的房子跟我老家几乎一样,不一样的是,这里地处平原,我住在湖边丘陵地带,我老家农村也是人去屋空,面临同样的问题。我小时候的记忆有些苦涩,我家的房子也塌过,我们家的房子是一面青砖,三面土砖的砖木结构,青瓦房,父母在外省务工,我在县城读书,放暑假的时候,我回家一看,整个房子剩下一半,因为长时间下雨,瓦破了,漏水,把土砖墙淋湿了,最后失去支撑力,塌了。当我发现房子塌了,无家可归时,我的内心的绝望。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闭上眼睛,脑海里飘过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对于对贫穷的理解,我有切身的体会,以至于现在的我还是很小气,有时会闹出笑话,用钱很犹豫。在回忆中迷迷糊糊的睡着,半夜突然惊醒,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全身汗湿,感觉心跳加速,内心很慌乱,看看周围,努力的回忆发生了什么,确认自己在哪里。这种状态,几年后当我回到九江工作时,我几乎持续了一年。这种认知失常时常伴随着我,让我无所适从,具体的表现就是睡醒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很无助。
第二天吃完早餐,我把随身携带的有关东乡逃犯的数据整理了一下,然后到了东乡的刑侦大队,讲明来意。我们的目的很明确:晋江上网的东乡籍的几个网上逃犯,做一些前期工作,有条件就准备动手抓,没有条件线索的,看看能不能从亲属身上找到线索,还有就是找到亲属,动员投案自首。负责这块工作的是一个副大队长,在城区中队办公,根据指引,最后我们来到了刑侦大队城区一中队的驻地,中队就在老城区,一栋两层的小楼,红砖外墙,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办公区在楼上,我们上楼,这个办公室都是厚厚的灰尘,桌面上堆满杂物,房间的角落里很黑,桌面上落着各种纸和法律文书,烟头随处可见,地面和面面窗台等位置都是厚厚的灰尘。
看到这个场景,我不免有些失望。
因为工作原因,我去过很多地方的公安机关,观察一个单位的内务是我个人判断单位好坏的重要参考标准,一般情况下,一个单位如果内务很差,业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进到这个中队办公室,脏、乱、差,房间里还有从卫生间飘来很重的异味,卫生间就更脏了,无法直视。你觉得这个地方已经废弃很久了。看到这种场景,首先能想到的是这个单位的人很懒散,都不讲究,毫无责任心。自己每天要待的地方如同垃圾堆,他们的工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没有办法放心把重要的工作交给他们。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南康派出所,我第一次到南康所办公室的时候。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得继续在这里工作,还得依靠他们把几个逃犯的工作做完。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分管城区中队的副大队和一名中队长在办公室里接待了我们,我们把掌握的人员情况作了个介绍。这名副大队长是一名老刑侦,他就一直在吐槽,清网行动的各种不好,怎么完成工作任务种种。我们就开始研究要追捕的几名逃犯的情况,研究一半,就去公安局对面一家小饭馆吃饭。席间吃饭时,碰见了他们的熟人,已经开始预约下午打麻将事宜了。我曾在江西工作两年,作为江西人,我对这个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就是说,下午开展工作基本上就是黄了。让我意外的是,下午他们安排了一个民警配合我们工作。
我们调取了相关的话单,整理了逃犯的关系人联系人亲戚等。一边计划怎么落地抓人,一边计划如何劝逃,我们把联系方式留下,等当地公安机关给我们答复。其实,这些在逃人员已经在四处活动,托人找到当地公安,以投案自首为由,询问能否取保候审,因为关系错综复杂,当地警方并没有要抓捕他们归案的意思,他们投案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把能做的工作做完后,我们就直接去了余干县。
第四站 上饶市余干县
东乡与余干隔壁县,两个县城相距约70公里,我们开车一个半小时就达到了余干。找地方住宿,然后吃晚饭。吃完就在酒店房间研究第二天如何开展工作。
余干县是有名的诈骗犯罪多发来源地,作案方式是重金求子,需要男女搭配的一个活。被公安部一直列为红色地区。不过我们要去余干追捕的是盗窃犯罪嫌疑人,其实余干也有很多人从事入室盗窃的犯罪活动,名气没有宜春和都昌的响亮,人数还是众多的,他们在全国各地四处流窜作案。
第二天,我们到了余干县公安局,公安局的办公楼盖的很气派,传言是中央首长照顾的原因,经费保障很好。办公楼干净整洁,给人感觉舒服多,楼很大,人很少,略显冷清。在刑侦大队,当天的值班领导安排人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没有抓捕的计划,因为嫌疑人不在家,只是跟当地警方沟通,如果回来,有机会可以抓捕。我们这次到余干,主要的工作是做劝投工作为主。同时想要掌握,逃犯主要关系人亲属的联系方式。
配合我们的民警就帮我们联系了当地派出所,然后我们驾车前往派出所。在路上,民警跟我们介绍余干的一些情况:在地理位置上看,余干离南昌更近,离上饶非常远,上饶市局对其影响较小,历史上曾划归南昌管理,余干民风彪悍,如果贸然到余干乡镇去抓捕,很难抓到人,当地人首先会通风报信,陌生人到了都会通知,如果有外地人过去就特别警觉,这是因为当地有大量人在全国从事违法犯罪活动,为了逃避法律制裁,而相互帮忙,对抗公安机关的抓捕。当地公安机关曾去村里抓人,出现过抓到人,被堵住拦截,人又被抢回去的情况,后来就干脆不怎么去抓了,除非有特别的案件,就组织大量的警力过去抓。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嫌疑人户籍所在地,在余干去往南昌的路边上,有一个高速出口,交通极为便利,因为地处鄱阳湖边,景色优美。从县城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当地派出所的所长在办公室等我们,我们说明了来意,所长介绍说,如果去抓捕,他就不带我们去了,只是做劝投工作,可以带我们去,不过逃犯家人亲戚大多数都不在,只能跟村干部见面。于是我们就开车到了两公里外的村里,村子建设得非常漂亮,干净整洁,略带徽派建筑的,白墙黑瓦,看得出来,村里盖了很多新楼,而且很整齐,明显做过规划。我们直接去了村支书的家中,在他们一楼见到他,他家也是自建楼,四层,一层是两间店面的设计,我们去的时候,很热闹,有很多人在。我们自我介绍一下,说明来意,跟村书记聊了一会,村书记很明显有戒心,当我们询问亲属电话时,都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我们讲明了政策后,留下联系方式,然后返回派出所。之后直接返回县城。
我们失望的回到县城,这是我意料中的事情,追逃没那么容易,我们策略是,抓捕和劝投两条路走,追求的是快。我们的任务重,时间紧,每天早晚领导都要来电话询问工作情况,并通报整个的工作进度,哪个单位完成了多少,其他组的情况等等。早上七点准时叫我们起床,晚上八点来电总结,我感觉洪副队已经有些血压高了,每天脸都涨的通红。
这次电话又响了,我感觉洪副队很怕手机铃声,好在这次是好消息,东乡的逃犯要自首,当地打电话来谈取保候审条件,政策是现场办理。于是我们开始转场,回东乡县。
我们把车牌用迷彩布包着,一路超速行驶,一个小时不到就赶到了东乡县城,进程的时候,路灯已经亮起来了,高压钠灯特有的桔红色,让天空变成桔红色,东乡的县城不大,给我的感觉就是横竖两条街,网上路上车辆行人并不是很多,我们还是住老地方,办好入住以后,吃了顿当地的大排档,然后回房间睡觉。连日的马不停蹄,让我已经有些疲劳,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而且当晚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就被电话叫醒,洪福队睡不踏实,叫我起床吃早餐,早点出发办事。吃完早餐,我们急匆匆赶到东乡刑侦大队,逃犯还没来,我们在他们办公室耐心的等,多次电话催促以后,他才过来。原来逃犯是东乡公安系统一个民警的亲戚,了解好政策后,才过来投案。我们做了两份讯问笔录,一份自首的,一份强制措施的,将扫描笔录传回老家,单位的同事,开始办理取保候审手续。我就给逃犯采集刑嫌信息,拍照,那种带身高背景的照片,两张正面一张侧面,采集指纹信息,掌纹信息等等。两个小时后,办完手续,我在直接使用打印机将法律文书打印,拿给在逃犯签字,让他将保证金转帐到晋江,由那边直接交到专用账户。所有的办妥,就等着撤销网上在逃信息。我们提醒逃犯,不要更换手机号,随传随到。最后当地还请我们吃午饭,席间想要逃犯跟我们坐一桌吃饭,被我友好的拒绝了,上一次嫌疑人跟我一起吃饭,是带着手铐押送路上,没有办法,跟没带手铐的嫌疑人一起吃饭,我无法接受,觉得不吉利。
我很不理解这种做法,我的习惯就是直接抓人,抓到就送上法庭。这次却是为完成任务,为了提高撤网的效率,我们的行动事实证明,比起研判抓捕,采取劝对方投案自首是比较高效的,我们几天就撤网了多个逃犯,但是我内心是不服气,有本事继续跑,像个老鼠一样藏在人间,别让我抓住。现在到好,为了完成撤网任务,完全不管不顾的,什么样的坏人,只要肯投案,都可以取保候审,不管他有多坏,是不是累犯。而且还要去做逃犯思想工作,跟求对方投案自首一样,低三下四的,这些原本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逃犯,现在却是趾高气扬的,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角色反转。我只会审讯,研判抓人,不懂得做思想工作。
我的目标还是继续研判抓人,这些榜上有名的坏人,我绝不放过。在外出追逃工作期间,我听说追逃专家运哥也出门追逃了,他原本坐镇大本营,为我们提供各种数据支援服务。运哥是传奇人物,河北人,年长我十岁,早年毕业于中国刑警学院,科班出身,毕业后一直在晋江刑侦大队,我到刑侦大队工作时